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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轻若流萤。
其时在夏夜，蟋蟀安详断续的鸣叫如同芦叶笛的鼾声，田野愈发显得静谧，一线流萤无声的在眼前飞舞，伸手轻扬之下，一点荧光悄然跌落于草丛里，露珠微闪的孤独眼神，让我想起远方的朋友。
远方，是很久以前，或则，很远的地方。
如同天际隐约传来的秋雷，悚然惊觉，那种原来一直不曾在意的熟悉，居然那么遥远和宁寂，仿佛已在深海沉睡了百年，仿佛已经在深谷里沉睡了百年，在黄沙和落叶的怀里，只有记忆里的锃亮，凝重如佛龛上银铸的烛台，泥塑的神灵在拈花微笑。
那种锃亮，古老，而千年不腐。
在外流浪的日子，能有多少安宁的时候？如果有幸在某个时刻遭遇寂寥，而不是疲惫，一种隐忍许久的伤痛便会乘虚而入。春雨秋风不胜愁，夏月冬雪莫嫌悲。悲愁是狂躁之后的涅槃，如天籁的梵呗，轻柔的洗刷生活奔波路途上荆拉棘刺的血痕。而友情，是这出乐曲恬淡旋律的主题，我是乐师，用平缓的回忆演奏，用温润的眼神放音。
于是便有了长久的计划，更确切的说，是向往。
“若教月下乘舟去，何啻风流到剡溪”，雪夜泛舟，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浪漫的奢望罢，已在萧瑟的梦境中远离。我们似乎已经没有时间，更直接的说，没有金钱去营造这一切动听的雅致，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也许，我就是错了呢？
独自在北京的工作的一个好友告诉我一件近乎离奇的事情：那天她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事先谁也没告诉，第二天正躺家里休息的时候，门铃响起，却是远在青岛的一位好友，一身风尘，急急地问她出了什么事。原来那位朋友头一天用尽所有的方法都没能联系到她，便断定她出事了，于是千里迢迢赶到北京探望。这种渺茫世界里友情的灵犀，怕是连鱼儿都要感动地热泪盈眶的吧？
如同轻云蔽月，如同流雪回风，如同花落无痕，如同飘萍浮聚……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许多年前的青涩轻狂。路过杭州略微驻足，当年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立刻开了车过来，华灯初上的时候，我们开始在吴山广场散步。走过柳浪闻莺的笙歌，走过雷峰夕照的残荷，走过十里苏堤的绵长……然后从苏堤那头打车回来，把自己的车开回家。十年前的某个晚上，他从内蒙来到浙江，我们就着家乡的霉干菜、炒豆子喝米酒，那天喝下的酒，如同今天晚上走过的路，多而不醉，多，而不累。
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
曾经经历过的亲切会随同岁月的流逝演化成无法释怀的眷恋，在四季的更迭中慢慢地发酵，久而愈醇。凝望着窗外骤然而至的暴雨，周身的血液在密集的敲击声里失去了温度，在芭蕉叶摇晃的怯弱里，却怎么也不可能再看到你顶风冒雨而来的身影了。更不用说是在北风肆虐的冬夜，高楼林立的城市冷寂如各自的心事，让我只能对着昏黄的灯光，在杂乱的书堆中小憩的时候想起问你：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天街夜色凉如水，夜晚最易翻起陈旧如墨的话题，数年前我同一位朋友借着月色登上紫金山顶，面对星河如聚，似乎已经看到了今天友情的微弱和遥远，无限惆怅之余，我们唯能深沉地调侃：选择了理想，就选择了痛苦！
如今，我，还有我的朋友们，抱着沉重的理想或飞扬跋扈，或步履蹒跚的时候，是否都会在生活片刻喘息的空隙里，让一丝逐渐茫远的友情如流萤般划过思念繁杂的天空呢？
友情，恍若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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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行天下震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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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3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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