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2237
贵宾
- 主题
- 492
- 回帖
- 9377
- 精华
- 36
- 积分
- 5607
- 九月币
- 21331531 枚
- 钻石
- 29 颗
- 鲜花
- 1 朵
- 好友
- 0
- 注册时间
- 2003-8-9
- 最后登录
- 2019-4-23
|
楼主 |
发表于 2003-12-5 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开着车把她送到考场,考完的时候她却噘着嘴说因为我没更早叫醒她,而让她没能考出好成绩。
为了抚慰她,我们又一起去吃“香菇青菜”。
吃完饭的她,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于是我们决定下午在我家楼下的花坛里放风筝。
光看她放风筝时又蹦又跳的神情,谁也不会相信我们会有如此大的年龄距离。
但这事实存在的距离,并没有影响我们那天快乐的心情。
那天不仅是我和她度过的最开心的一天,也是自飞走了以后我最开心的日子。
我一直以为我们那天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我们谁都没有提起前一天电话里的事情。
后来我才知道,与其说她那天是最后一次在我面前如此顽皮,不如说那是她最后一次放纵自己。
在几天后,我被决定暂调到公司里另一个部门一个月。
在调离前一天,我在整理资料的时候,燕子象往常一样打来电话。
“是不是又在偷懒?”
尽管她装出以往说话的语调,但我仍可感觉她那天有些异样。
“在整理东西,明天就到前面的办公室报道了。”
“去多久?”她的语调已变得哀婉。
“个把月,那边的电话可能不大方便,等着我打给你吧。”
然后我们象往常一样闲聊,但我心里总感觉不大自然。
果然在我们前所未有的互相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开始告诉一件事。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我只能静静地听。
“在三个月之前,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我没想到她这样一个女孩也会接受这种方式。
“三个月以来,我一直都找不出他有什么不好。”
我开始觉得胸口隐隐有些疼痛。
“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但我……”电话里我感觉得出她在哽咽。
燕子曾经告诉过我,她有一个奇特的毛病,就是她看到或听到别人哭的时候,她自己也会莫名地跟着哭。
而那天却是她自己在哽咽,是为一直隐瞒着我,还是为其他更值得她伤心的原因?
我记不清那天我有没有向她说“恭喜”,我只记得的是那天我的胸口象往常一样地在强烈地抽搐。
也是在那天,我知道能令我心痛的,不再只有飞。
外调的一个月,我几乎不愿再拨动她的号码。
即使是拨打,也好象只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
证明什么?证明我不在意?还是证明我很在意?
而等到我再回到自己原来的办公室时,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那就是当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其他人的眼光不再望向我,而又望向了甄逸。
尽管燕子的电话少了很多,但她还是会偶尔打来。
是不是她也是在证明给自己看,她在意或者是不在意。
6月的一天下午,燕子又来了电话。
她邀请我晚上一同去吃“香菇青菜”。
她坚定的语气,使我不敢回绝。
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陪我在我上下班的那条路上散步。
而那天我们的晚餐却是我们最后一次。
她那天晚上是第一次没有动那道“香菇青菜”。
“怎么了?”我不忍看到她忧郁的样子。
“我觉得很没劲。”这句话倒和以前的她没什么改变。
我只能等她再说。
“为了该谈恋爱了而恋爱,为了他是恋人而说爱他。”
我可以理解她的无奈。
“我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
她的这句话,让我想起飞也曾经说过,她不相信永远。
“作为朋友,我可以建议你迁就,因为我们的父辈在结婚的时候互相了解得远没有现在的你们多,而他们不还是一样恩爱到了白头。”
“同样作为朋友,我还可以建议你再去寻找,世界这么大,不可能没有那么一个。”
我知道我劝慰她的话,几乎就象没说。
但她所说的那句话,我却怎么都不能当作她没说。
“我要的不是朋友的劝慰,我要的是你的看法。”
我又开始每天晚上散步,和以往不同的是,我多了一个方向。
当我从飞的那条路回来,我会去看看那家“香菇青菜”。
当我从燕子的那条路回来,我会转头看看飞那条路边的树。
1999年7月15日那天,我打了电话给燕子。
那是自我们最后一次吃饭后,我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明天我过生日。”我告诉燕子。
“那祝你生日快乐。”燕子的声音已经变得陌生。
“明天,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吃饭?”我有些紧张。
“明天我不在公司,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
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提出要求。
“这样吧,如果有时间,明天下午我再和你联系。”
第二天下午,她果然打来了电话。
“我晚上有事,可能不能陪你吃饭了。”
我极力做到象我回答的那样:“没关系,你忙你的吧。”
“我有张贺卡要送给你,我放在你的信箱里。”
“谢谢。”
“不客气,生日快乐!再见。”
“再见。”
我打开信箱,我不知道我的手为什么会发抖。
一个紫色的信封里装着一张紫色的贺卡。
贺卡上只写着“生日快乐”。
而署名却赫然是“紫胭”。
紫色的紫,胭脂的胭。
如果让燕子看到我当时的表情,她一定会泪流满面。
我们下午互道的那句再见,切断了我们从此的联系。
但我依然在早上走进办公楼的时候,望一眼电梯对面的办公室。
依然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寻找她的身影。
在一两次偶然遇见的时候,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否也象我一样澎湃不已。
一下子我的生活又象回到我刚从异乡回来时的样子。
不同的是我总感觉胸口不仅仅只在思念的时候疼痛。
或许是因为我早已习惯了那种心痛的感觉。
1999年10月15日。
早上我走进办公室,看到甄逸象往常一样趴在桌上。
但和往常不同的是,江凡的桌子上放着一张请柬。
大红的请柬衬托着金色的喜字分外的耀眼。
我不禁打开了那请柬,却让我第一次看到了“燕紫”这个名字。
我的胸口又开始难以抑制的翻动,我不敢再看,眼角只瞥见上面写着的“兹定于一九九九年十月十八日……”。
那一整天我好象很忙,但其实是什么都没做得了。
我不仅要阻止自己想早上看到的请柬,还要躲避别人谈及这件事的声音。
但胸口的疼痛,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在干什么,却都不曾停止过。
晚上秋雷来到我家,这让我沮丧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些好转。
但秋雷的心情好象不那么愉快,他也为情所困了吗?
“我们下去走走吧。”吃过晚饭,秋雷建议。
我想听听他的故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我欣然同意。
每次我和他走走的话,我们都是去飞那条路。
但今天秋雷却想走走燕子的那条路。
我当然不愿意去。
于是我建议他:“去热闹的地方走走吧。”
秋雷居然很乐意。
“你回来已经一年半了吧。”
“怎么,是不是为一直都没有请我吃饭而感到歉意?”我尽力地放松自己。
然而秋雷好象并没有变得轻松。
“一年半的时间算不算很长?”他又问我。
“你如果想让我再等一年半才请我吃饭的话,我会觉得很长。”我继续调节气氛。
这回秋雷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我比他还高兴。
“既然很长,那么我告诉你一件事吧。”秋雷好象终于拿定了主意。
我们都停下,他准备讲,我准备听。
“我今天收到了飞的请柬。”
我的心又猛然一振。
一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明白了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我感谢眼前这位老友,一直都那么关心我的感受。
但他并不知道我的胸口已经疼了一整天,而此刻更在拼命涌现着疼痛。
为了安抚他的用心,我尽力地装出并不在意。
“定在什么时候?”我问他。
“十八号,下星期一。”
为了让自己能抑制住伤心,我决定去闹市区的商场走走。
或许在人群里,我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秋雷陪我走在长长的台阶上。
迎面走来一对恋人,在这闹市区里恋人的数量就象夜晚天空中的星星。
天上的星星我们无缘认识,但这对恋人我们却认识。
因为其中的女孩敏是我们的同学,当然她也是飞最好的朋友。
“咦,秋雷、花谢,你们怎么在这儿?”敏认出了我们。
我终于找到了打破郁闷的机会。
“好久不见,你们好吗?”我热情地问候。
“好,你们呢?”
“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心里却在流泪。
“你们在逛街吗?”秋雷问敏。
“我们在给飞选礼物,她十八号就……”显然敏已经意识到了,于是她没有将话说完。
“没什么,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安慰敏。
敏一下子又找来了话题:“花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走的时候没见到你,回来了居然也不通知我们,已经快三年没见了吧。”
“那年我是3月27日走的,26日中午我打过电话给你,你不在,我告诉了你妈妈我第二天就走,你竟然没打电话来,还说我不够意思。”
敏一脸的冤枉:“那天晚上我到家就打电话给你了,你不在,然后我又打电话给飞,飞的爸爸说她和她男朋友看电影去了,我不想扰乱你们的情调,才没有呼你的BP机。”
我仿佛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我看到秋雷也瞪大了眼睛。
只有秋雷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因为敏打来电话的晚上,飞说她为了第二天能来送我,必须加班赶完工作。也正是因为这样,秋雷那天才有机会在他家为我送行。
我不再记得我是怎样与敏他们话别的。
我只感觉到我胸口剧烈的绞痛。
我的手不得不搭在秋雷的肩膀上,否则我会当着敏的面倒下。
望着敏和她男友去远的背影,我的脑海里传来的是自己空洞的心跳声。
我最后看到的是秋雷噙着泪水的眼睛,最后听到的是楼梯撞到我肩膀的声音。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周围都是白色。
我挣扎着坐起,才看到房间门的天窗上森然的反写着红色的“急救”。
这时我才注意到床边摆着很多的仪器,有的还发着和我心跳同步的声音。
“你别动,我去给你叫医生。”守着我的护士说。
于是我盯着那些仪器,回想着发生过的事情。
一会儿,刚才的护士带着一位老医师还有秋雷走了进来。
从老先生光光的额顶,便能看出他学识的渊博。
“你醒了,怎么样?胸口还痛吗?”老先生很慈祥。
“还好,不那么痛了。”
“刚才我向你的朋友了解了你的故事,我觉得你是个开明的人。”
我用微笑表示谢意。
“按照我们医务工作的惯例,一般不向患者本人透露他的病情。”
“但由于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觉得让你本人知道你自己的情况比较好,希望你静下心来听我说。”
“从你被送来的时候的透视报告和刚才你苏醒前的透视报告看来,你心肌神经有病状。心肌神经在出现痉挛时,会导致你心肌起搏无力,从而导致脑部及其他部位供血不足,你刚才的晕倒就是这个原因。”
“你现在是偶发性的,就是这种痉挛现象不是一直持续,在不发作时期,你就和正常人一样,一旦发作,短时间的话会呼吸困难,时间过长就会因脑部供血不及而死亡,所以你必须尽快得到治疗。”
“这种痉挛一般分为自然发生和刺激发生,你刚才的晕倒显然是受了剧烈的刺激,情况很危险。”说完他望了秋雷一眼。
“你是我们医院接治的这种病首例患者,由于我们医院设备及经验不足,我们决定将你转院到上海治疗,我们已经联系了上海一家专业的心脏病医院,他们也愿意你转院治疗。”
“但需要对你说明的是,你这种病极为罕见,这家医院也只治疗过一个病例,是个婴儿,出生时就存在这种心肌神经病状,由于婴儿心脏脆弱,不能施行手术治疗,医院用药物维持了婴儿一个月的生命。”
“你现在的情况要比这个婴儿乐观,但我们也不敢保证能够治好,让我们大家都努力吧。所以我想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可以为你办转院手续。”
“今天是几号?”我不敢确定我昏迷的时间。
“你只晕过去不到两小时,今天还是十五号。”
“那就麻烦您定在十八号吧。”
“好,十八号。”老先生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可以出院回去准备一下吗?”我问老先生。
“你现在就可以出院,你现在不处在发作期,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说完他准备离开。
到门口时他又转回来:“记住,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你才有机会痊愈。”
我望着老先生离去的背影,默默地问自己:我能永远快乐吗?
1999年10月17日。
晚上,秋雷来到我家。
我倚在窗口,望着窗外的那两条路。
“我来给你收拾行李。”秋雷站了很久说。
“我已经收拾好了。”我望向桌上一只不大的紫色背包。
秋雷打开包,里面放着两本日记和一封很薄的信,还有一张紫色的贺卡。
“带点东西去吧。”秋雷几乎在哀求。
“我能带得走什么?”我仍望着窗外。
听到我的话,秋雷开始抽泣。
“那让我明天陪你去。”秋雷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
我仍望着窗外,幽幽地说:“你还能陪我走多远?”
然后我听到了久违的雷声,是咆哮嚎啕的雷声。
深夜,我无法安慰秋雷,只能眼看着他的泪水弄湿衣襟。
我站在楼下的路口,我很想再去那两条路走走,但我不知该先走哪条。
左手是燕子的路,右手是飞的路,身后是我和燕子放风筝的花坛,不远处还有那家“香菇青菜”。
我那一刻的心情却异常平静,是不是因为我知道我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两条路。
我甚至希望那一刻我的胸口能再次疼痛。
那么,只要在我离去的瞬间,我还保持着对她们的思念,那我就能让她们看见,这世间真的有她们都不相信的永远。
深秋的风,吹起一片枯萎蜷曲的梧桐树叶从街面上滑过。
树叶刮在路面的声音象是在说它想要留下,但它最后的执着远远抵挡不了秋风的萧索。
我回去的时候寄了一封信。
给秋雷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如果我回不来,记得把墙上那只风筝烧给我。”
1999年10月18日。
上海一家医院的门厅里,出现一个背着紫色背包的少年。
他飘逸的头发却掩盖不了他苍白的双眼。
他径直走向服务台,告诉护士他想看病。
于是护士问他的名字。
只听他说:
“开花的花,凋谢的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