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陶胭

[小说] 【原创小说】(下部)罂粟血泪 12月8日更新至第八十八章 大结局: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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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9章
光哥瞎说我得了尖锐湿疣

  若梦前思后想,她早就料到光哥立不起来,所以,她不杀鲁哥。
  杀了鲁哥怎么样呢?光是一个丰收仔就可以让我们三个立刻给鲁哥陪葬,更别说这船上的其他弟兄们了!人心是很诡异的。你若有本事拿出气概震住场面,你就有本事拿下全局。那一船人原本不在话下。见风使舵,谁不会呢?关键是光哥派不得大用场。那我们就不能拿命去拼。还只有就得好好把鲁哥伺候好了。
  若梦又连续伺候了鲁哥几夜,我也时常跟在鲁哥舱里陪着吃喝玩乐。丰收仔对我和若梦从没好脸色。我心里倒想,你愿意给鲁哥开后门,你巴结着上前哪,你以为我们愿意伺候这死公猪哇?我真希望鲁哥能叫丰收仔换若梦一夜,毕竟,若梦身子弱着呢,我心疼她呀!可谁知,鲁哥竟然念念没忘了我。
  那日,我和若梦,还有一直跟着我们的光哥,我们又都在鲁哥那儿应承。
  “妖妖,这几日,大姨妈可干净了没?瞧你的气色,是越发的水灵了……鲁哥我可等着你哪,你难道不想下船去之前,给你鲁哥留点实在的想头?”
  我心里一惊!我身上大姨妈已经完全好了。是祸躲不过。既然若梦能牺牲自己保全大局,我为什么不能?人哪,干什么都不能自私自利忒过了头。我站到鲁哥身后去,故意露出一幅娇羞之态,将两只手环成圈儿搂住他的粗脖子,我“咯咯咯……”笑着,对着鲁哥耳朵边发嗲说道,“嗯,鲁哥,人家不是看见您这两天和若梦姐才新婚燕好么,若梦可是我姐姐,有妹妹和姐姐争什么抢什么的么?再说了,鲁哥你没召唤我,我敢随便……那啥的么?妖妖胆子可小着哩,我怕伺候不好您,把胆给吓破了呀……”
  鲁哥听了我的嗲话,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他笑起来浑身乱抖,我双手搂住他粗脖子那块的猪皮,更是起满了疙瘩粒,手感极其地恶心!我一边和鲁哥调笑,一边在心里想,这时候,我他妈手上要是有一把杀猪刀,直接从这儿捅进去,倒也过瘾的很!我知道我今夜躲不过去了。我也该叫若梦歇歇了。我看见若梦和光哥的脸色都不大自然,更准确点说,是他们俩的脸色都有点难看。“鲁哥鲁哥,那……那那什么……您听我给您汇报个事儿……”
  光哥眼光刀子剜肉似地瞥我一眼,便哈着腰,颠着腿,凑至鲁哥跟前,他硬是把他那张嘴巴,凑到了和鲁哥耳朵零距离的位置。我还在鲁哥身后,我还双手环抱着他的粗脖子呢!可鲁哥明显对光哥凑上来的嘴巴也相当感兴趣,他侧着耳朵,庞大的猪头又往光哥那边靠了靠!我想,这时候,我用一双手掐死他也蛮好!可我知道,即便鲁哥他一点儿都不挣扎,乖乖地任我掐,估计我这双手也很难即刻掐得死他!可为了偷听光哥到底要给鲁哥得瑟些什么,我继续发嗲卖痴,我坚决不松开搂着鲁哥脖子的手!
  光哥用一只手掌围成半个圈儿捂着嘴,又把捂着的嘴朝前努了努,我目不转睛瞪着他!妈妈的奶奶,还说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我看你个死光头疙瘩到底想得瑟点啥!光哥见我那么不要命地瞪着他,他做足了欲说不说的样子,这时候却又长长一声叹息,再又放下围成半个圈儿的手掌,打算从鲁哥跟前退下。
  可鲁哥这时候怎么会放过光哥呢?就像他弄了若梦,却依旧念念不忘这几天来大姨妈的我一样,鲁哥他是谁也不想放过!鲁哥一伸猪蹄,就拽住了往后退的光哥。
  “光仔,你有啥话,就亮亮堂堂说,别蛇蛇蝎蝎跟个婆娘似的,你以为你是丰收仔呀?”
  光哥面上颜色多姿多彩一阵变换!然后他又哈着腰,咧着嘴,还不忘又瞅我一眼,我已经对着光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眼露凶光了!
  “那……妖妖,你可别怪光哥,这鲁哥是我的老大,一切以他的利益为重,我就不得不说了……鲁哥,您哪,这几天还是让若梦姑娘伺候您吧,要不就找丰收仔换换口味,这妖妖姑娘……只怕是没这福气得您的福泽厚爱哩……”
  “这是怎么说?妖妖怎么,大姨妈来了不走哇?她那玩意儿,难道倒真是妖怪的玩意儿,不是女人的玩意儿哇?”鲁哥大惑不解。
  “呵呵,鲁哥,您还真说的有几分对!妖妖吧,她上船来就这儿抓那儿挠的,不得劲儿,后来吧,又浑身味儿特别大,我就找个随船的姐们医生给她看了——不是鲁哥您关照的,咱们的货色交出去要漂亮值当,所以咱们要对这俩姑娘实行人道主义么——谁知这一查看,哟喂,说出来别吓着您,鲁哥,妖妖哇,她得了尖锐湿疣的病……”
  我操他光哥的母亲加姥姥!他怎么能这么随嘴胡吣诽谤我呀?我什么时候得了尖锐湿疣了?我……俗话都说,瘸子怕说腿,秃子怕说头,我本来就是K女,我当然怕说尖锐湿疣了,我没得也怕说呀!
  光哥嘴里尖锐湿疣四个字一出口,鲁哥就像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他不由分说就将我搂着他脖子的手挪开了。
  “是啊?妖妖,怎么回事?你身上有毛病,你怎么不给鲁哥说实话?”
  “我没有呀,光哥他瞎说,我没得那尖……”我着急起来,真是气死人!就算是我不愿意伺候鲁哥,可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得了尖锐湿疣!
  “好了妖妖,这怪不得光哥,咱们本来就是做这行生意的,得了这个病,也没什么,抓紧着治就是了,是不是鲁哥?妖妖这么漂亮,未必她身上带着这一丝半缕的脏毛病,您就不给她治好了再下船么?您可是长了一幅弥勒佛面孔呀,那长在里面儿的,肯定也是菩萨心肠了……何况,妖妖这么样一个小美人儿,您只要给她把这点小毛病治好了,怎么着也得卖个响当当的好价钱哪,是不是?”接嘴的人是若梦。
  鲁哥老早离开我老远,将若梦抱在怀里了。
  “妖妖,若梦可是你的自家姐妹,她不会冤枉你吧?你身上有不干净的病,你就直接跟鲁哥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从前是干什么的!可气是你这么臭臭腥腥的,你还想在我跟前讨好儿,小臭妖精,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不用说了。话说到这里,若梦也出场说话了,我一切都明白了。光哥不愿意牺牲我去伺候鲁哥,我他妈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又不是他的女人,我也不是他亲妹妹!若梦和光哥一搭一档,一唱一和,因为她也不愿意我去伺候鲁哥。她已经牺牲了,能少牺牲一个,为什么不呢?我热泪盈眶,又恼羞成怒!我望着若梦,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我又转过头瞪着光哥,“光哥,我操你大爷的……”“咦?怎么妖妖这孩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就是得了个尖锐湿疣而已么,又不是艾滋病……光仔,你是不是冤枉妖妖,所以她臊得慌了?”还真别说,这猪头鲁哥还相当地明察秋毫!
  “没有没有,且不说我不顾妖妖姑娘脸面这一层,任我再怎么胆大,我也不敢拿您鲁哥的健康安危当儿戏呀……那什么,鲁哥,您看若梦是妖妖的姐们,除了您和我,这儿也再没别人,您就让妖妖把裤子褪下给您查查……说句不该我说的,前阵子为了配合治疗,我可是有缘和妖妖那块宝地儿见了一面,哟喂……您也知道,鲁哥,我们在您手下,一向承您垂怜,也没少玩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我光头也算个淘气的,可自从在这船上见了妖妖姑娘那儿,您看,我起过什么兴头没有?我要是早知道女人得了尖锐湿疣,是那样儿,哟,我还真情愿这辈子就打光棍儿,自个儿陪自个儿玩算了……现在呢,只怕妖妖她是好多了,不然,这姑娘也不会那么不懂事,她就是想着讨您欢喜呢,鲁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别和她计较……”
  “别看了,别看了……谁还看她那儿,真是晦气……成了成了,光仔,你把妖妖带出去吧,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这再过几天可就快到靠岸的日子了!真他妈晦气到家,这几天,就别再把妖妖带我这来了……”鲁哥搂住若梦的腰肢,对我下了逐客令。跟着光哥,我又回到那黑暗无边的小暗舱里来了。鲁哥这里,我算是彻底安全了。可我心里这个火大呀!还又夹着对若梦的无边酸楚和愧疚!门一关上,再没别人,我抬起一条腿,冲着光哥狠命一脚踹过去!
  真没想到,光哥他就直挺挺毫不躲闪,挨了我这一脚狠踹!我本来还想继续踹,可我到底下不去脚了!我往角落里一缩,蹲下身子圪蹴成一团,我咬着自己手背上一块肉,死命地,不肯哭出声音来!
  “妹妹,我知道,我是一定得挨你拿脚踹我了,你要心里不舒服,就多踹我几脚吧……你担待光哥脑子不好使,临时三刻,我实在编不出更好听又好使的法子……”光哥一点儿都不动气,话说得万分可怜!
  “光哥,我……你妈妈的,你个该死的光哥,你为什么给鲁哥说你看了我那儿了,还把我那儿说得那么恶心,你……”我哭哭啼啼数落着光哥的罪状。我差点说,我现在叫你见识见识,本小姐妖妖我那风情宝地是什么模样……可我一想到,我和光哥至今为止都是一清二白的兄妹关系,这份难得的干净底子,容不得半点人为亵渎肮脏啊,我就把那争比的心思放下了。
  光哥又是拿毛巾给我擦脸,又是给我张罗吃的,任我嘴里怎么骂他,都不生气。他听到我说,他在鲁哥跟前编排看了我得了尖锐湿疣的下面这一出,他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呵呵……对不住你哇,妹妹,这是我耍了一招移花接木,我说的,那……可是真的,那是我看了另一个接我生意的女人下面,着实气味颜色都吓人哪……”
  光哥正好端了一盘包子给我吃,我听他说着那个得了尖锐湿疣的女人,一下子觉得胃里就饱了,我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猛地塞进他嘴里,“别说这些了,你还是想想,就让若梦这么一直伺候鲁哥,她吃不消了怎么办?哼,你俩倒是接应得好!”
光哥嘴里撑着包子,眼也不眨地看着我。海风吹起秋凉阵阵。命运啊,人性啊,真正的前途和光明,到底在哪里靠岸啊?我深深知道,我这么深奥的问题,光哥,他是回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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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0章
湄公河上明月光
  若梦又伺候了鲁哥几天。其间,若梦又犯了一次毒瘾,还就是在鲁哥身边犯的。
  鲁哥把光哥和我招去,给死去活来的若梦用了半针。我见鲁哥看着若梦的眼神里,并没有半点怜惜。对于鲁哥来说,若梦只不过就像一只捧在手上玩儿的猫儿狗儿,逗弄它就图的是个开心!可若是正在玩儿的时候,这猫儿狗儿生病了,或是忽然不识相在逗他玩儿的人身上撒了一泡尿,那他自然要将这小玩意儿撂一边儿去!
  鲁哥多日来连续召唤若梦陪夜,一夜也没叫她消停过。不过,就在若梦犯瘾的那夜,鲁哥终于改换口味,去找他的丰收仔陪他了。我也终于等到了和若梦彼此细谈的机会。光哥,从理论上说,也还是我俩的监视。
  若梦晚饭吃了点食物到肚子里,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似乎又恢复了一些。那时正是天色未暗的黄昏,她跟光哥请求到船甲板上去吹吹海风。光哥看着我。我像吩咐仆人似地对他说,“替若梦姐多带一件外套,走哇,老光,一起去呀……”
  夕阳西坠,映在海面上灿若星河。然而,岸究竟在哪儿呢?
  “光哥,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这是在湄公河下游了吧?”若梦说。
  “若梦姑娘确实心思玲珑,船是在湄公河的下游,就快到胡志明市了哩……”
  我真不知道,若梦是凭啥判断出我们现今是飘荡在湄公河上。是直觉告诉她,我们就快要靠岸了吗?光哥告诉过我,我们将被卖去越南。我把这告诉了若梦。如果,我们真的即将要靠岸,又究竟是祸是福呢?
  我不喜欢越南这个国家,但我喜欢湄公河和西贡这个城市的名字。我知道,西贡现在改叫胡志明市。胡志明该是越南的一位国家领导人吧?听着这名字,像是个读了书的男人,不知道这个叫胡志明的越南男人,他好不好色,爱不爱玩儿女人呢?我好一顿胡思乱想。我还是更喜欢西贡这个名字。那是因为杜拉斯和她的《情人》。刚读大学的时候,我为杜拉斯和她的作品死去活来过好一阵子!
  “湄公河,可也算是越南的母亲河呀……”若梦又声音幽幽地说道。我便又想起我们中国喜欢说“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到底长江和黄河,哪一条才是咱们的母亲河呢?
  黄昏时分,我们从船上放眼望去,湄公河两岸充满了鲜艳的色彩。望不到边的稻田里是绿色的秧苗,想必这是越南的二季晚稻吧?一户户农家小院就点缀在这稻田周边和其中。我甚至能看见那农家院子的墙头挂着的一嘟噜一嘟噜金黄灿烂的棒子,不确定那是不是玉米棒子。除了稻田,还有成片的果园。虽然看不清果园里究竟结着些什么水果,但我仿佛却在腥气的海风中,依稀闻到一股好闻的果香。
  “要是遇到发生什么意外,这稻田和果园做掩护,可真是得天独厚……”光哥忽然颇有感慨地说了一句。
  我心里竟然激灵灵打了一颤!我白了光哥一眼,想和他说些什么,嘴张了张,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还说什么呢?光哥好几次说的话,都让我觉得极为不祥!我能关照光哥,“哎呀这还没下船呢,你胡咧咧什么呀,哪有那么多意外呀……”我能这么说么?不是所有的话,都可以清晰挑明,一旦挑明,好多人会因此觉得黑暗无比啊!       
  “光哥,其实,我们已经在湄公河上逗留好几天了吧……”若梦又声儿悠悠地说道。
  光哥停了一会儿,才开口。“是啊,若梦姑娘,别看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你的心思鉴别可真是上好哇……这几天,我们就要瞅机会上岸去了呢。所以,你和妖妖,可都得心里有数,千万提防忍耐!”
  “要上岸就快点儿上去呗……还瞅什么机会?”我傻不愣登说道。
  “妖妖……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规矩,难得咱们结识了光哥。不该咱们问的,就别多问。”若梦制止我。光哥感激又钦佩地望了一眼若梦。
  “可话又说回来,光哥,你看现在你和妖妖,可真像是俩兄妹似地投契……你再看看咱俩现在客气生分的!可是我先认识你在先的呢,光哥……”我们都知道,若梦这是在说笑话,她这话里并没半分呷醋之意,却无端多了深浓的哀凉!我和光哥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
  “光哥,你知道吗?我一向都自诩眼毒能识人,可是啊,我却还真是看错了光哥你呢……要不是我为了撇开老于,主动联系认识了你,哪里会有今天我连带着妖妖遭这一场生死逃亡……”
  “若梦姑娘,你这么说,光哥我可无地自容了,你刚才也说了,行当不一样,我也有我的难处哇……”光哥被戳了心里的痛处了。
  “可别受气,光哥,咱们就是这么一说……你们快看,月亮也慢慢升起来了,不是说海上生明月么,今儿倒还真给我有命见着了。妖妖,光哥,其实,我说刚才那番话,不是最主要的,主题在这儿呢——我竟然都有机会,在今天,在这条船上,当着您光哥的面儿慨叹我曾经识人有误,那这是不是就也反证了,从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全局来看,光哥,我对您,我还是没看走眼哪!”若梦的心里,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装得太深了!
  我觉得光哥是激动了!他在船甲板上四下里一张望,见并没别人,忽然就冲着若梦和我,“噗通”一声跪下了!
  “若梦姑娘,不,若梦妹妹,这一路结伴走来,你可是让我见识了什么是女中汉子英雄,别看你这身子柔弱的,你这心里……你放心,认识你和妖妖一场,是咱们的劫数,也是咱们的缘分,我光头没读过什么书,从前干的也多是坏事儿,但这回,我先给两位妹妹道声对不住,我请你们把心装肚子里,相信我光头,我怎么着也会要当条汉子的……”
  “哎呦,你这是干啥呀,还给我们跪下了……我的光爹,我叫你爹,你快给我起来!”
  “快快请起,光哥,快快请起呀……”若梦也慌了。
  光哥大概也怕这船上躲在暗处的眼睛太多,他倒也不扭捏,呼啦一下又直起身来,还拿手背擦了擦眼眶。
  夜黑了。海上风也大了。我感觉若梦倚靠在甲板栏杆上,身子微微一哆嗦。我便让光哥把那带来的外套给她披上。
  ”真好的月亮啊,虽然中秋过了,月亮也缺了,可妖妖你看,这月光,多干净,多亮堂啊……”若梦又说。
  “可惜,这么好的月亮,我竟不能多赏它一会儿了,我身子倒当真是有些受不住这海风……”
  “那咱下去吧,啊,回舱里去,夜里头甲板上海风可不是厉害着吗?”光哥好意说道。
  “光哥,妖妖,请你们再容我换口气,把想对你们说的心里话说完……”若梦又说道。
  月亮静悄悄地照着。
  “光哥,对你,我真是欣慰,自己到底没有看错人,我真是欣慰,你能在这条船上,这么照应妖妖和我……这就要下船了,我只想叮嘱你一句,万事不可强求齐全,万不得已之际,光哥,你千万要记得,第一要紧是替我保护好妖妖……”
  “若梦!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光哥会帮我们的,他自然要保护我,都当了我的哥哥啦,他敢不保护我么?但他也一定要保护你的,咱们是一起的啊,如果他敢丢下你,就是他愿意,我也不要他保护……”我着急起来,话说到后面,眼里的泪却纷纷滚了下来。光哥也拼命地揉眼窝,嘴里叨叨着,“都要保护,你俩我都要保护的,谁也不能落下……”
  若梦就在这时候,对着月亮轻轻笑了一声。
  “呵呵……谢谢你呀,光哥。妖妖,我的好妹妹,你是生生给我连累了呀……”我只见一缕鲜红的血浆,从若梦的嘴角,缓缓地涌了出来。
  “若梦,若梦……”我抱住若梦的身子,扶住她,她是太劳心劳神了,再这几日又给鲁哥弄得……这病弱的身子,可怎么吃得消哇?我和光哥手忙脚乱地掏了纸巾给若梦把那血浆擦了去。
  若梦真轻!连我都能轻易将她拦腰抱起来了。我的一只手操到若梦腰下,却摸到一手粘湿,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光哥跟我抢着要抱若梦,我知道他是怕我抱不动,可我并没让光哥抱若梦,而是哭着声音对他说,“好光哥,别争了,若梦像片树叶一样轻飘,我能抱得动……你倒是借月光照一照那船甲板的地上吧,可有什么没?”
  我听得光哥在我身后发出一声低沉惊呼,“啊——”
  月光如水般洁净明亮,静静照耀着船甲板上一滩深红的血迹。
  上下见红,死生无用。
  若梦姐,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把女儿家干净的灵魂,丢弃在这茫茫海面的凌乱之舟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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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7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光哥到底是什么人,把她们拐了,又对妖妖那样关心,人,真是矛盾。但愿她们能脱身。
冷月逐波天是岸,清辉如梦雁啼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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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7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冷月清辉 发表于 2015-11-17 09:48
光哥到底是什么人,把她们拐了,又对妖妖那样关心,人,真是矛盾。但愿她们能脱身。

{:1_572:} 光哥就是光哥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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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8 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陶胭 于 2015-11-18 09:10 编辑

第71章
我们在西贡上了岸
  “越南。西贡。已经年代久远,逝去的夏天。发黄的湄公河上漂浮着菜叶。河水湍急,大地倾斜。渡轮上,十五岁半的法兰西少女,头戴一顶白色的男帽,脚踏一双缀着银色亮片沾满污泥的廉价舞鞋,她目光忧郁,朱唇微启。海风从她无袖衫的领口灌入,她的还未长成丰盛之势的婷婷幼乳,在海风的抚弄中,散发出早熟的欲望幽香和浓烈的无名哀愁。一名身着一套白色衫裤的男子,他穿了咖啡色皮鞋的脚踏在舷梯上。他身材欣长、面容方正,眼睛细小但眼神迷离深情。他初遇见她时,他自以为是欲望,他不知,从起伏的喉结处缓缓吞咽下去的,竟是一世欲罢不能的爱情。他是那么的成熟儒雅并且富有,他是那么的China,那么的中国。他在西贡湄公河的堤岸边,与他心爱的法兰西少女,共舞了一段梦死醉生的传奇……”
  以上是我观赏让.雅克导演的电影《情人》之后的深刻记忆,他用生动神来的影像语言,继续了杜拉斯文学版本的《情人》传奇。突然发觉,如果我在大学里一直读下去,我也可以成为一身文艺馨香的好孩子,何至于落到今天如此地步呢?哎,什么也别多想了,文艺不能将我的现实修复,也不能将我的未来改写得更美好,就像杜拉斯笔下的西贡,它现在实打实在就叫胡志明市。
  就让我还是叫它西贡吧,因着那个多情的中国男人和法国美少女的凄美传奇故事。我在靠岸踏上这块土地的那一瞬间,又想起了柳静安。静安,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你会感应着我的感应,然后一路来追寻我吗?一切都没有答案。但我们必须上岸了。
  若梦虽然身体很虚弱,但她在上岸的这一天,仍然穿戴整齐,又化妆出一幅精神焕发的样子。在上岸前,我们被允许到鲁哥的舱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次澡,所谓的沐浴更衣。即便我们就是两头被卖的猪,出售之前,难道不该被拾掇得更像样一些么?
  我和若梦轮流洗澡的时候,竟然是那个丰收仔在浴室外监视看守着我们。鲁哥让光哥跟着他去处理其他杂务,而让丰收仔盯着我们,想想,也蛮可笑的。丰收仔现在对我们的态度好了许多,想必是我们就要下船,再也不会在鲁哥跟前构成对他的威胁了。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感情都会有,这貌美如花,情态俏丽的丰收仔,他不是对鲁哥动真格的吧?丰收仔的性取向,我倒不是觉得很惊诧,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会在他有别于常人的性取向范畴内,对鲁哥这样的货色付出痴情和真心!这真是很要命!不过,无论如何,这都不关我们的事儿啦!
  据说,西贡是越南最大的城市和工业中心。我们在夜色四合时分,上得岸去。灯火华丽,也难掩这个城市的沧桑陈旧。陈旧的法式建筑,陈旧的马路。我简直有些大失所望。
  丰收仔的样子却十分兴奋。他主动给我搭讪说,“有没有觉得胡志明市笼罩着一份法式风情?”
  我把眼白翻给丰收仔,没有接嘴说话。望着这个我叫它西贡的城市中,那些可能是上上个世纪的法式建筑,我内心无语长叹!什么法式风情?这儿更像是我们中国内陆的某一个县城,还是比较落后的县城,一切看上去都乱糟糟、灰溜溜的!
  我看到一辆又一辆三轮车,晃晃悠悠行在大街上,踏三轮车的人都穿着一件破烂的白布马甲,或是干脆就光着古铜色的脊梁……坐在三轮车上的男女老少,有的很悠闲,有的却是局促的小城居民,努力做出见大世面的样子……沿街都是水果店和小卖铺,只给人拥挤和陈旧的感觉。马路中央,好好地堆起一座如山的垃圾。转过这堆垃圾,忽然又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夜总会,招牌用的是全英文。船在湄公河上行驶的时候,看两岸风光,简直可以称得上无限优美;现在在这灰溜溜的西贡城市里,在斑斓夜色中眺望近在咫尺的湄公河,那就像一条流动的潮湿垃圾带,随晚风时不时飘来一股腐蚀的怪味儿!
  杜拉斯和让.雅克的西贡已经死去了。而中国S城K女妖妖面对的西贡,它实在没有什么美感。倒也罢了,但愿它有一颗仁慈的心。也许是怕我们太失望,也许是道行上的规矩,上岸之后,鲁哥只给了我和若梦几分钟观赏西贡夜景的时间,然后就给我们又把那眼罩戴起来了。还是他亲自来给我们戴的。
  鲁哥走到我跟前,一边替我戴眼罩,一边低着声音和我开玩笑,“好你个妖妖小丫头……你那尖锐湿疣的毛病可干净了没呀?我没闻到啥不好的味儿啊,只觉着妖妖这脸香的很咧……”
  我牵动嘴角勉强一笑。我就像是一头即将被绑到案板上去放血屠宰的猪,这种时候,我实在是难以淡然淡定。我不如若梦。“没完全好,您也得给卖家说我都好了,不然,您不是价钱上要打折吃亏哩么?”我的玩笑开得一点也不好笑,我也懒得再叫他鲁哥。
  我总觉得鲁哥大概看出点什么了,怎么他亲自来给咱们戴眼罩呢?难道他发觉光哥和我们是一路的啦?这不大可能哇!
  我们果然坐的是三轮车。我和若梦坐在同一辆车上。估计我们这伙人,前前后后总得有十来辆三轮车。我听见马路上的越南人发出惊叹声!三轮车呀,又不是宝马或是奔驰车队!这也值当得“嚯……啊……”的?可以想见这地方的落后。
  三轮车颠簸的要命!一路颠簸中,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我爸去某个北方小县城的往事,他是带我去走亲戚。那回,我爸也带我坐的三轮车。亲戚家到了,我爸把我从三轮车上抱下来,那时候,我们被一圈当地人围观,他们简直像看耍猴的似的,有的人嘴里直截了当发出感叹,就也是这种调子——““嚯……啊……”——“嚯”和“啊”字,音调上都要转好几道弯儿!说实话,我十分厌恶这些围观的人,以及他们发出的这种古怪的感叹之声!
  没想到,在越南西贡,我像一头黑眼瞎驴似地坐在三轮车上,再次遭逢了这不愉快的感叹之声。我一直想坚强的,但现在我的心实在是浸透了悲凉,我再也不能忍耐地,靠着若梦呜呜哭泣起来。
  若梦倒是一直淡定。她那夜在船甲板上吐了血,又下身出血,后来又出现好几次这样的状况,可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都不怎么在乎。现在,若梦和我一起坐在三轮车上,受着这一路无方向没光明的颠簸,她也是安静安然的。我哭了,她将我搂住,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别哭,妖妖,别哭……天无绝人之路,什么都要往开处想……乖,别哭了哈……”
  若梦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们是一条船上走到现在的同伴,她比我还更多地受着毒瘾的煎熬,还带着病弱的身子应酬了鲁哥,为什么她却总是比我耐得住呢?而我,却总是要她传递给我精神力量,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做一个给予力量给对方的人呢?我真是惭愧!可光是惭愧也没有用呀,这想做一个骨头里有精气神有力量的人,也不是光说嘴就一会半刻能做到的呢!我心里既愧疚,却还是凄惶得不行!我实在没法淡定自若。
  三轮车继续一路颠簸着。我哭了一会子,忽然听得自己肚子里叽里咕噜叫得很响。可不是么?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呢。我问若梦,“若梦,你饿不饿?这倒是要把我们车到哪儿去,什么时候才到地儿呀?”
  若梦伸手握住我的手,“我还好哩,妖妖,我不怎么觉得饿……你饿了是吧?可不,你才刚哭了一会儿,这会子时间怕也不早了,你是该饿了……再撑一撑吧,左右总不见得这三轮车一直跑到天亮吧?”
  事实上,我在这种境地下,虽然很不适应,但我能哭出来,能觉得饿,也不得不说,我这是另一种生命力的顽强。而若梦,我是后来才知道,她早就不会主动觉得饿了!她时不时地吃下一点儿东西,都是她内心劝诫着、训斥着自己吃下去的。我和若梦,究竟谁更坚强,谁又更可怜呢?以后的日子里,我不敢随便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每次一想,我必定嚎啕大哭一场,却只能哭给风听!“妖妖,若梦姑娘,快到了哈,你们别着急……”忽然,我听到另一辆三轮车从后面追上来,“吱钮”“吱钮”行在我们边上的声音,我还听到一个我十分熟悉的粗嘎声音。是光哥!他是特意靠近我们来传个讯的,他想让我们知道,别害怕,我就在你们身边呢……“哟,光仔,你对这俩妞儿可挺照顾的,是不是心里舍不下她们哪……”又一辆三轮车追赶上来,“吱钮”“吱钮”地追着我们。我一听这男不男、女不女、阴不阴、阳不阳的声音,就知道他是丰收仔。
  “我们要小心,见机行事。鲁哥已经怀疑光哥和我们的关系了……”若梦紧紧搂住我,像是说私房话似地凑在我耳朵边说。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我再笨,也感觉到了,丰收仔这么追上来,正是鲁哥授意的,他在监视光哥!自从要上岸,鲁哥都一直不让光哥靠近我们。光哥,你真不该在这时候追上来和我们说这两句呀!我心里叫一声苦!可这能怪光哥么?
  如果说,从前我对光哥只是利用,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怨恨,那么,在抵达越南西贡以后,所有一切都只变成真正的手足兄妹真情!我也会永远记得光哥说的话,他是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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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9 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2章
鲁哥将我们出手了
  三轮车终于停下了。不知究竟是哪里,我只听得人声喧嚣热闹,却又也有一种置身荒郊野外的凄凉。简直就像走进一个越南版的聊斋中来了。
  眼罩终于被摘去。还是鲁哥亲自给我们摘眼罩。鲁哥给我摘眼罩时,微笑着低声说,”小妖妖,我知道你并没有得尖锐湿疣,不过,鲁哥也不怪你了……从此要乖乖地,自己照顾好自己哦,俗话说,识时务者……”
  我听到鲁哥说他知道我没得尖锐湿疣,吓了一大跳,整个人身子都僵硬了,他后面还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等到我与鲁哥眼光对视,我终于确信,他总算是放手让我过去,毕竟,他靠出卖我和若梦狠赚了一笔!
  古色古香的建筑,古色古香的房间布置,连待客大厅里的桌椅板凳,也是古色古香的。有点像四五十年前的S城郊县,烟火百姓人家中的客厅格调。八仙大桌,青砖石地,高高的房梁上,日光或者月光从几片琉璃瓦间倾漫进来,恍惚间,叫人分不清,何地是天上,何地是人间。
  鲁哥带着我们围桌而坐。其他一些弟兄们只有干站着的份儿。光哥就只站在鲁哥身后。丰收仔倒是怡然坐在鲁哥边上。不一会儿,匆匆走进来一个穿长衫的男人,这又使我以为自己掉进民国言情电视剧里。此人倒也看上去齐整,我很害怕这儿的老板又长成鲁哥这样儿。长衫男子满面带笑,快步走到鲁哥身边,两只手一起伸出,简直像是讨着鲁哥赏脸给他握个手!鲁哥脸上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他的一只肥掌伸出去和长衫男子碰了碰,便像是怕被传染麻风病似地,赶紧抽回!
  接下来,鲁哥和这个长衫男子便开始讲起了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越南话。还是鲁哥先开口的,他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越南话!估计是到越南做买卖时间长了的原因。越南话我是一句不懂,但我看鲁哥说话的神情,不是很高兴。又想着刚才他和长衫男子握手的样子,我便猜测,这长衫男子,并不是这地方真正说了算的人。一颗棋子罢了。
  所谓,真人不露面嘛!想必,鲁哥心里也很不爽吧?他千里迢迢,亲自送货上门,却连个真佛也没见着!由此看来,在对方眼里,他鲁哥也算不得哪根葱蒜!我感觉这长衫男子一边和鲁哥交涉,一边用眼角余光溜了溜我和若梦。他一点不露声色。鲁哥起先相当不客气,嘴里说着越南话呖呖噜噜个没完,当中还用拳头捶了下桌子。长衫男子倒是一直很客气地欠身微笑着。鲁哥捶桌子,他也没什么反应,一点不受惊吓。把对方特别的不当回事,再没有比眼下更好看的剧情表演了。在鲁哥捶完了桌子,连呼带喘克制怒火的时候,那长衫男子只低低给鲁哥说了几句。鲁哥的脸色一下子就开了!
  然后鲁哥的眼皮就垂下了。垂下眼皮类似于点头同意,我懂得。长衫男子从身上掏出个对讲机,千真万确是对讲机,和中国的保安用的一样,他对着对讲机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女子。都是披肩发超短裙,穿得性感,但是艳俗无比。不用说,这就是我们的国外同行了。这两个女子先和长衫男子打了招呼,便一人一个,来牵我和若梦了。若梦很配合,虽然语言不通,但她笑容温和,又主动给她们鞠躬。我内心慌张而抗拒。可若梦怎么做,我便也只好学她,但我笑不出来。
  我如丧考妣般地瞥了一眼鲁哥。正好鲁哥垂了半天眼皮,刚抬起来,碰见我的目光,我觉出他一愣怔,他便冲着我和若梦一挥手,“妹子们,好好儿去吧,哥就送你们到这儿了……”我惶惶然跟着那艳妆女子转身离去。我最后还看了一眼光哥。光哥腰板笔挺站在鲁哥身后,他是纹丝不动,看也不看我和若梦一眼。道是无情却有情。人生有多少难以看穿看透的真相啊!
  那俩个艳妆女子引着我和若梦,经过一条很长的走廊,继续往楼上去。我们听得下面楼层隐约传来歌舞升平的欢乐声,这是熟悉的调子,和S城的良人会所,是换汤不换药,相似的根基。
  我们在楼梯拐角处遇见三个穿黑西装的男的。这和中国大陆也没什么两样,那就是给狗穿上了人的衣衫而已。在这种场合,越是穿得西装笔挺的,越是地位低下,不是打手,就是鸡头。这三个男的每人手上拎着一个密码箱。他们给这两个艳妆女子低低打了招呼,其中一个男的,还伸出手来在一个艳妆女子大腿上摸了一把,那女子佯怒地发出一声带笑娇斥。一切都和良人会所的情境差不多。我想,那三个男的手上拎的密码箱里,装的正是我和若梦的卖身钱。他们现在正是给鲁哥送钱过去。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嘛!鲁哥前面那么捶桌子骂娘的恨恨一顿,我想,多半是讨价还价吧?一定是货到了,越南鬼子就故意压了价了。然后鲁哥就怒了。然后不知怎么七七八八好歹又谈拢了。估计就是这么些个套数。
  又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像是S城良人会所的客房部。不过,这里还没有良人会所装修豪华,一切都泛着点儿古色的陈旧。两个艳妆女子把我们带到走廊尽头处的一个房间门口,其中一个从超短裙的腰间摸出一张房卡,开了门。
  插卡取电以后,我们看见一间中国大陆准二星标准的客房!两张小小单人床,白色的床单看上去还算干净。简单的一张桌子,两个椅子。有些泛灰的墙壁着挂着一只大概只有一匹的挂壁式空调机。电视机也有,但只有二十一英寸,还是那种最老式样,电视机后面凸出老大一块!我隐隐在房间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霉味儿,又有些腥气,还带些尘土味儿。我拽一拽若梦的手,很奇怪她的手怎么冰冷潮湿?我很熟悉这房间的味道。良人会所客房部,那种朝北的小房间,如果给K女招待客人以后,又没彻底打扫干净,然后再关起来,关了有那么一段日子,再重新打开房门,散发出来的,就是眼下这种气味儿!
  但眼下我对这样的住处,已经感到满意极了!我害怕被塞到一个乱糟糟横七竖八的通铺上去。那上面睡满了浑身怪味,尤其是裤裆里发臭的越南低档野鸡。她们接客回来后,便带着客人的汗味和精液味,往我们这个大通铺的空档里一躺。轮到被妈咪鬼叫着要再去接客时,又一咕噜翻身爬起,褪下裤子,将阴部翘在另一个同伴的头上,捞一条湿毛巾,做个简易的净身,然后周身喷一通廉价的刺鼻香水,裤裆里特别多喷一些,然后就又继续出发!……
  当然,这都是我的想象。我承认,我的想象力足够丰富。我已经给自己的想象差不多吓破了胆。所以,这房间里那不洁净的气味儿,我根本不介意。
  由于语言不通,我们只好多多动用肢体。说句实在话,人家这俩个越南K女,对我和若梦都还不错,那笑容可以看得出,还比较真诚,没有什么同行相侵的敌意。不像我们中国一些女人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羡慕嫉妒恨地窝里斗。一个艳妆女子将我拉到卫生间门口,指指里面,又指指莲蓬头,站在原地转圈,做了一个类似跳舞的洗澡动作,我给她逗笑了!我这回是挺真实,也挺真诚地笑出来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让我和若梦好好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会儿!若梦和另一个艳妆女也在交流,我只见若梦不断地点头、微笑、鞠躬。
  我又有点儿纳闷了。我们才刚来,洗个澡休息一会儿,这样的待客之道,眼下我真是相当感激,量他们也不至于今晚就要我和若梦开张接客吧?可是,这风尘仆仆一路而来,洗个澡就休息哇?我还没吃呢。我神经一不紧张,肚子就饿得更加激烈!于是,我就扯着那个艳妆女,又是比划碗筷,又是吞咽口水,又是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肚皮,嘴里模仿着“咕咕”叫的肚饿声音。那个艳妆女先是一头雾水,后来明白我的意思之后,她便笑得连喘带跌!她又一边笑,一边给我比划,还好不容易从嘴里挣出了几个中国字,“洗”、“穿”、“吃”。
  “洗澡穿衣吃饭!若梦,她们是说让我们先洗澡,然后带我们去吃饭……”我很惊喜自己的智商,很咋呼地给若梦说。我拽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凉冰冰的潮湿,咋回事啊?
  “是啊,妖妖,别激动,会有吃的,这些人还不那么坏……可是,你看看,这房间里,哪儿有给我们洗澡换的衣服哪?这房间很久没人住过了……”
  若梦说的是实情!我就是想到了洗澡之后要吃的事儿,都没想到洗澡以后,没有干净衣服穿。我想她刚才跟另一个艳妆女比划半天,大概就是问衣服的事儿吧?我们在船上逗了那么长时间,一共只洗过两回澡。我们还是换了光哥的旧汗衫穿,才把自己身上换下的衣服洗了一回。看样子衣服的难题还没解决,我只好又上阵了。
  我走到那个笑话我惦记着吃的艳妆女面前,把她又扯到卫生间门口,指指莲蓬头,又指指自己的身体,又用手拎起胸前上衣的一小块,做出一幅嗅相,然后摇头扇鼻,她看着我表演这一连串动作,马上像猜谜语一样大声说,“臭?”中文还真说得不赖!我立即大声回答她,“是!”她又是一顿大笑,另一个艳妆女也跟着笑了。然后她们就挺友好地嘀哩咕噜给我们说了一大串她们的话。
  越南话我们是一句也听不明白。但她们那轻松的表情让我们心里踏实了不少。估计她们就是让我们安心沐浴,衣服会有的,饭食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马上就会有的。
  我笑容满面的将两个艳妆女子送出门去。希望她们快快给我们送换的衣服来,然后等我们洗好澡,再带我们去好好吃一顿!事已至此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是比较乐观的。不乐观又怎么样呢?起码没有被卖到臭烘烘的大通铺去!
  “若梦,我烧点热水先吧……”我说。若梦静静地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没有声音。
  “你怎么了哩?若梦……”我赶紧凑过去。
  若梦的小脸,在灯光下,白得像一张轻薄的纸片!她的眼泪静静地从眼角滚落,一缕深红的血,也正从嘴角往外涌。她眼睛发直看着我,嘴边还想努力挤出笑容,终于是不能够。只是嘴角可怜地扯了扯,那血涌出更欢快了!
  “若梦——”我一声惊呼,马上把她抱住!天啊,我真蠢啊,若梦一直在出冷汗哪,她那手就一直冰凉湿漉漉的,我咋就没注意呢?
  “妖妖,你使点儿力气……把我,抱,抱到地面上去,别,弄脏了……人家的床单……”她还逞强要给我说话,说出来又是这么一句!
  我心里一惊!我一把抱起若梦,看见洁白的床单上已经一片殷虹!上下见红,死生无用!这是第几回了?
  “若梦啊,你好可怜啊,这么苦苦地撑着,换了我是你……呜呜……”我不敢再说下去了。换了我是若梦,我也许真的会半道自尽,自我了结算了。她会变成今天这么惨,是毒瘾还没戒干净,又遭了鲁哥连日没明没黑的荼毒哇!若梦是为我做出了牺牲呀!“别哭了……妖妖,傻姑娘,一会儿,人家……就要送……衣裳来,还带咱们去吃……你快,我衬衣里面,胸罩里层,你替我解开……那里面,你给我……”
  我在妖妖的胸罩里层,翻出了几颗药片。我说,“若梦,这是啥玩意儿?安眠药哇?你上次给鲁哥吃的那种?”
  幸好我烧了水!我拿杯子倒了小半杯水,连吹带晃悠,差不多不烫嘴了,我就喂若梦。若梦把一只芦材棒似的手举着,对我指挥,“半,半片儿……妖妖,你替我咬……”我只好“咯噔”咬下一颗药片的半片儿,喂给若梦吃了。
  若梦吃了药,又喝了几口水,好容易缓住了。她给我说,这是光哥在下船前一天偷偷塞给她的药,让她在实在熬不住时候,就吃半片儿。光哥真是个好人哪!他是见过若梦那夜在船甲板上的样子了,他有善心哪!但愿好人都有好报,但愿光哥给若梦的是神药,能保住我们一路峰回路转,平安返回哪!
  不一会儿,我们的房门被敲响了,夹着一阵叽叽呱呱的女子笑声。还是那俩个艳妆女子,替我们送来一包衣服,还有一个托盘里,是喷香的越南饭菜!
可我眼下,却又是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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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三章 欢怡,欢怡,你是谁?

     我和若梦就这样被卖到越南开始了异国的卖肉生涯。若梦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差到了极点,若不是有光哥留给她的那些神奇的药片,也许,她早已倒下。

几天时间过去。我们知道开在越南西贡的这家夜总会,有一个非常中国化的名字,叫做“欢怡园”。而那两个着装妖艳,但是心底善良的越南k女,我们的异地新同行,我只知道她们分别叫做“阿三”和“阿四”。“阿三”和“阿四”自然是道上的名儿,就像我叫“妖妖”一样。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若梦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她不主动说,我就不主动问。伤心人的伤心事儿太多,能不翻动,便不翻动。我们和阿三、阿四她们之间语言不通,但这并不十分妨碍我们交流。年轻女子都有好奇又好表现的天性,我们想多了解这越南欢怡园的根本,希望有朝一日能为光哥来营救我们打下良好伏笔,而正好,阿三和阿四,她们和中国姑娘一样,有着由衷的表达欲望——说白了,就是嘴碎!

阿三和阿四告诉我们,欢怡园真正的老板,不是我们那天见到的那个穿长衫的越南男人,而是一位中国女人。这位女老板的名字,就叫“欢怡”。

“欢怡,欢怡……真美的名字呀!想必这欢怡园的老板,一定是位不俗的女人……”若梦幽幽地赞叹。

说实在的,我也喜欢“欢怡”这个名字。读起来和念起来,“欢怡”,这名字读着念着,还是难掩俗气的,但却又在大俗当中,透着一种朗朗温润。既有女子万不得已的委曲求全,又有男子仗剑笑傲的独孤求败情怀。

初到欢怡园,我和若梦着实过了几天被人伺候的大小姐日子。吃饭有人送,新的衣服也给我们一人备置了五套。我们若是想在房间里呆着,绝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电视机虽然老旧,却好歹能收到中国台,看来他们还真是有心了!我们若是想走走看看,只需拨一个内线号码,阿三和阿四很快便像两只花蝴蝶似地飞来,带着我和若梦一个楼面,一个楼面去溜达。有一回,来领我们去溜达的只有阿三,阿四没来。这很好理解,阿四正在接客。阿四接待完了手头的那位客人,也很快来和我们碰头了,她凌乱的头发和衣衫虽然整理过了,但脸色的惨白,却是遮不住的,走路也是挪挪蹭蹭叉着双腿。我和若梦一看就明白了,阿四遭遇了恶狠狠的客人!我们便邀请阿三和阿四一起到我们房间来坐。虽然说话不通,但我还是用各种夸张的肢体语言和愤怒的表情表达了我的激烈困惑——为什么阿三和阿四会这么心甘情愿呆在欢怡园,既要伺候各种奇形怪状的客人,又要接受女老板的剥削?阿三和阿四已经告诉我和若梦,欢怡园的K女和老板是利益对半分成的!不像良人会所,我们得大头,只给玲姐百分之二十的提成。阿三和阿四面对我的激烈询问,索然无声。我忽然心里感到万分焦灼。差一点我就快习惯这里的安逸生活了,还想过,要是万一光哥不来营救我们,我们也不至于就要和他们弄到鱼死网破!四海家乡是,何地我懒知。哪里漂泊不是漂泊呢?哪里出卖不是出卖呢?虽然,我心里依然惦记着柳静安,甚至还惦记着我爸,但世事已然沧海桑田,我又徒唤奈何?但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些安逸,不过就是风雨欲来前的一种假象!光哥,你到底会不会来救我们哪?柳静安,我们今生是否还会相见哪?爸爸,你还会不会认我这个方家妖女呢?我不由地又一次悲从中来!

“好了,妖妖,别哭……打起精神来,一定要有信心,光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若梦对我说。我泪眼朦胧看着瘦得失了人形的若梦,心里更是感到一种万箭穿心的疼痛!自己都已经人不像个人,鬼不像个鬼了,却依然温婉而坚强地对我说,“打起精神来,一定要有信心……”除了若梦,谁又能拥有这种襟怀,做到这种境界?我的眼泪下得更加滂沱急剧,但我却对着若梦,努力挤出一朵笑容。不知我们会在哪个人生岔道口分手,不知我们会是以何种方式挥手道别离,无论如何,我再也不想若梦她为我担待太多!我掉着眼泪,也努力绽放着微笑,我伸出手去捋一把若梦额头前的散发,“若梦,你瞧瞧自己,都快成个纸片人儿了,但就算你是个纸片人儿了,依然是最漂亮的纸片人儿……”

“好啊,臭妖妖,你倒是笑话上我了……”若梦故意接着我的话头打趣。但我们心里都知道,现实无趣,人生更甚。

几天过去后,我们很快见到了欢怡园的女老板。来到欢怡园的女子,只要你见到欢怡女老板,那就标志着,你要开卖了!

她的名字就叫欢怡。果真很美。比我和若梦更成熟的年纪,比我和若梦更胜千万筹的风韵。她第一次进我们房间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深色暗花的紧身长旗袍,长长的大波浪云堆雾涌在肩头,鲜红的嘴唇,眼角的眼线,故意画得微微吊梢。她使我想起旧上海的风情姨太太。她微微笑着,看一眼若梦,又看一眼我,然后悠悠开口,“你们叫什么名字?”她说的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话。我一时愣怔在那儿,忘了回答她。

“回欢怡姐的话,我叫若梦,她叫妖妖。”若梦轻轻答道。

欢怡嘴角的笑荡漾开来。她走近一步,靠近若梦,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就算你是一个薄如纸片的伶仃女鬼,你也会是一个,最……绝色的女鬼。”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叫人心荡神驰的古怪力量,蛊惑着人,也剿杀着人。我一直傻傻地站着,连目光也不曾斜视半分。但我不用看,也知道,可怜若梦的的小下巴,一定在那玉掌中瑟瑟发抖!

欢怡终于转向了我。她倒是没有捏我的下巴,反而把双手背到旗袍身后去,有点男人的腔调。我直着眼神看着她——我喜欢看她任何细微的一举一动,我心里虽然十分骇怕,但我也不否认,其实我心里也十分着迷!欢怡从我发直的眼神中,恍然惊觉自己倒背双手的姿势,和自己身上的旗袍,是多么不衬,她很快将双手移到前面,双手优雅交叠,轻轻侧福在腰间——那是标准的典雅女子的手势,当然,也是和旗袍最相衬的手势!我发觉了欢怡瞬间的窘乱,心里有微妙的得意和窃喜。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忍不住微笑了。

“你叫妖妖?”欢怡问我。

“是,我叫妖妖。”我不知从哪里得了仙家力气,相当有模有样地回答她。有一股藏在暗处的力气支撑着我,使我在微惧中,又有着神秘的微喜。我甚至觉得,我对欢怡的回答,简直不是寻常的自己。那仿佛就是柳静安!静安!怎么会是你附了我的身,来和这欢怡园的女老板对话呢?怎么会这样?

欢怡抬起一只手,缓慢地扬高,伸过来,终于触到我的脸颊。她是手背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丝般柔滑。她的手。我的脸。我是K女妖妖。我是方小寒。但面对欢怡,我不知道自己的魂灵,何时变成了柳静安!我深以为骇,但却又欲罢不能!

“你的确是……非常之妖娆。”欢怡的手背还缱绻在我的脸颊上,她又低低语道。和柳静安的魂灵挤在同一具躯体内的我的魂灵,不由得黯然神伤——她的赞美如此盛大真诚,却不是对着我的!

恍然间,我眼前忽然又出现刚进欢怡园时,见到的那位穿长衫的越南男子。若是柳静安穿起长衫,必定比他风流倜傥千百倍!那么,若是我穿呢?我简直给自己胡思乱想吓了一跳!

“我倒真有几分,舍不得你这妖娆的尤物……”欢怡的手背,久久地抚在我的脸颊上。她的话,幽然而缠绵,似乎包含深情,又暗藏杀机。

欢怡终于收手离去。但很快,又第二次大驾光临!欢怡第二次推门而入的时候,我一见到她,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巨响,简直神魂俱散!她换了装。深色暗花的旗袍,换成了一件纯白的丝绸长袍——千真万确就是电视剧里翩翩佳公子穿的那一款,拦腰系着汉白玉的挂件!欢怡的手里,也千真万确拿着一把折扇——这当然也是翩翩佳公子必不可少的风流道具!鲜红的大红唇膏也已经抿去,大波浪的头发从后高高束起,用金丝银线编制的头绳缚住,在乌发丛中,垂下金闪闪银灿灿的两缕,格外明艳夺目!我知道,被惊得神魂俱散的人,不是我,而是藏在我体内的柳静安的魂灵! 我一路颠沛流离,多么想能够与他互通灵感,感知彼此,但却一直没能够。然而,见到欢怡,他却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千里迢迢附身在我身上了,他附身在我身上,只为一个异国异乡的神秘女子——着迷!我简直要为自己的福尔摩斯推测喝彩,同时心里也打翻了醋缸!

“妖妖……”欢怡又开口唤我的名字。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只是忽然就低沉起来。我痴在那里。我眼光发直,神情呆滞。那到底是我,还是柳静安的魂灵呢?我的所谓吃醋,是否是另一种被震撼的蓄意遮掩?我都糊涂了。只因,欢怡她太美了!

“妖妖,你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你……欢怡姐叫你呢。”

是若梦。若梦。一个处在悬崖边上,也依然保持坚强和理性的好姐妹!

“哦……”好久,我才回过神来。我拉一拉若梦的手,冲她抱歉地一笑。

“妖妖,你喜欢哪一个我?”欢怡又问我。

“哪一个,都喜欢。”声音是我发出的,但我不知道,这回答究竟是算柳静安答的,还是方小寒答的。

“妖妖,我当真是……舍不得你。”欢怡又缓缓开口。竟是说得如此情深!说到底,不过是人生初见,毫不知根基——简直是一对说梦的痴人!然而,无论如何,柳静安也罢,方小寒也罢,我是身不由己地由着那体内的灵魂,随他疯癫了。

“自然,我也舍不得你……”说这话时,我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个被卖到异国异乡的K女呢?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是个穿长衫的风流公子,面对眼前这身着白袍的琉璃男子,我们两个,心动情动,神飘魂飘!

“妖妖,我的小祖宗,你疯疯癫癫说这些没用的干嘛……”瘦成一张纸似的若梦,下死力气掐了一把我的手背,倒还真有几分疼!

“若是欢怡姐真心疼妖妖,也顺便疼顾我些,那就是我和妖妖都有福了,这里先谢过……”若梦掐了我之后,又对欢怡说,还深深对她一揖。

幻梦,就在霎时间醒了。所有的风流缱绻,如潮水般在感觉里褪去,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人,还是那个人,那个叫欢怡的女人。先穿旗袍,后穿白袍。蛊惑了我,也蛊惑了我的爱人。

“不必言谢!既进了欢怡园,这一步总是要走的。况且你们二位,也不是新开张了。好好拾掇拾掇,准备开始接客吧!”欢怡最后一清二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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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0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陶胭 发表于 2015-11-18 09:08
第71章
我们在西贡上了岸
  “越南。西贡。已经年代久远,逝去的夏天。发黄的湄公河上漂浮着菜叶。河水 ...

说实话,我自己是相当中意这一章!那份大胆、异类甚至有点分裂的的情愫,那份直白、纠结而震撼的美,实在是……我自己也口不能言了!换装是有寓意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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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2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陶胭 于 2015-11-22 11:10 编辑

第七十四章  天地间,同道中

若梦貌似兴高采烈地在欢怡园开始接客了。然而我知道,若梦她的身体状况非常之糟糕,每天都上下见红,上面咯血,下面出血,她根本不能在这时候还开卖!

我要去给女老板欢怡说明一下若梦的情况——我谅她不至于人情如此凉薄,但若梦笑着把我拦下。

“迟早都要开始做生意的,又不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的,我身子骨可好得很,那一星半缕红也值当你大惊小怪的?不过是新来乍到水土不服,上了火气罢了……妖妖,我可告诉你,你可别这么蛇蛇蝎蝎的跑去找欢怡说……难不成你是怕我在欢怡园成为头牌鲜花,你心里妒忌呀……?”

若梦说得就像没事人一大堆!又故意逗趣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我再蠢笨,此时此刻,也完全明白若梦的心意了。她是拿命扑在前面,能替我遮挡多久,就替我遮挡多久呢!可不是吗?若梦已经接客了三天,可我还在边上立正稍息地干瞪眼!我还没对欢怡汇报若梦巨糟糕的身体情况,她倒好,故伎重演,抢在我前头给欢怡说我以前得了尖锐湿疣,现在还没好彻底!我看得出,欢怡不像鲁哥,她根本不相信若梦的瞎扯,但她竟也没点穿她。当时,欢怡把眼觑着,看看若梦,又看看我,要笑不笑,似笑非笑的样子,然后,她一仰脖子,说道,“行啊,身上有毛病……那妖妖你先调理几天吧。难得你们小姐妹间如此有情义……”欢怡后半句话说得不甚明白,却又无限清楚明白。

只有我知道,要是没有临下船前,光哥给若梦的那几颗神药,她只怕早就撑不住了。若梦她现在习惯了假装,干脆连我也诳上了!每天接完客回到房间,若梦都天色惨白,冷汗如雨,身下淋漓,嘴角挂红!我哭着把她扶到床上,她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快……快给我药……”那药真是神奇万分,吃下去不多一会儿,若梦便又恢复了些精气神,连上涌下泄的鲜血也立即止住。可这药总有吃完的时候哪!眼看着就快完了!再说了,这么神奇的药,有其益必有其害,它眼面前有多么神奇,它骨子里就有多么损伤人!它若真是神药,就该是若梦服了几颗之后,便彻底断了病根,完全好了,永不再犯才是!其实我什么都懂。偏偏这时候,若梦当我什么也不懂,把我像傻子似地哄着骗着。

“好了,妖妖,别天天在我眼前抹天哭泪的,你这是咒我早死呀……”若梦吃了药,过一会子,又有精神开玩笑了。但我现在动不动就有流不完的眼泪。

我赶紧伸出一只手掌握住她的嘴!“别死呀活吊在嘴里嚼蛆……已经够四病八灾的!”

“哪里就说死便死了?呵呵……傻妖妖,把心藏在肚子里放宽些吧,我现在恢复得挺好啊,你看,我最近不是连毒瘾也一次都没犯了吗?”

倒也真是!若梦倒真是没再犯过毒瘾了。可每天咯血见血,和犯毒瘾比,又怎么样呢?哎,我真是惟愿她不是骗我,是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才好!可这,可能吗?怎么可能呢?

“妖妖,你和我不一样!你有柳静安……”

若梦提到柳静安,让我心里一阵心酸和惆怅。这时候,有柳静安又如何?没柳静安又如何?他得知我被卖到异国他乡,饱受蹂躏,他会因此而轻贱于我吗?若如此,他便也不是我的柳静安了。他原早已知情,我本就是S城良人会所里,一枚如假包换的卖肉K女。

“这时候,只怕光哥已经联系上柳静安了,他们就快要来救我们了,妖妖,你要坚持住哇……”

若梦这时候,还叫我要坚持住!她这时候,竟然对光哥会联系柳静安,会来搭救我们,深信不疑!苍天啊,你若真的有眼,求你放过若梦吧,我情愿你将我收走得了,我没有她那么坚强、乐观和高尚!因为,若是换了我是她,我是万万走不到这一步,我是一定会早早地自结生命,以求一了百了拉倒!就算我命不该绝,也是这么在世上苟延残喘,我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凄惨绝境中,说得出这样宽慰别人的话的!

是若梦,让我明白了,人,之所以生而为人,能够做到的最艰难极限,不是铿锵一死,而是坚持生不如死地活着。

我终于去找了欢怡,没再告诉若梦。我对欢怡说,我并没得什么尖锐湿疣,可以开始接客。

“哦?你可都仔细想好了么?”欢怡反问我。

我心里说,有什么可细想的?我想你放我和若梦一条生路,你肯吗?可我不能直接和欢怡这么说,她现在是我的老板。我心里也是奇怪,萍水相逢而已,我怎么心里倒是像对她也生了几分怨意似的?我能怨她吗?不能。我该怨她吗?更不该。

“多谢欢怡姐,我都想好了。既来了欢怡园,便该安于本分,做我该当做的事情。日后,还请欢怡姐多关照若梦……和我。”不知为何,说到要她关照我,我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到最后,话便说的有几分言不由衷。那份隐隐的负气,竟也是两两相对,你知我知,你不肯,我也不肯。果真是别样情愫,情愫别样。

欢怡的眼皮垂下来,脸上的神色凝重得了片刻。但只一刹那,她便缓过神来,依旧是仰起脖子,要笑不笑,似笑非笑的样子,“既如此,我自当成全你。”

若梦得知我接客的消息时,我已经开张了两三回。夜间,她回到房里,喘吁吁服了药,开始对我唠唠叨叨数落个不停。她依旧是日日咯血,日日出血。她总是带着血跌进我们相依为命的这个小房间,然后在生死一线服下半颗光哥留给她的神药,再缓过一口气回到阳间来。

“不是我说你,妖妖,你说你傻不傻?起先,好歹有我一人撑着,也难得欢怡不计较,我们俩个里面,倒还可以保全你一个,现在呢?你以为自己聪明,等不及要冲出来做好汉!可你看看,现在是咱们俩个都卖!并不是你妖妖冲在前头了,我就可以脱离火坑苦海的呀……”

  我一时给若梦说得傻了眼!她真的是心较比干多一窍,道理分析的是一点不错。我一个劲儿地去欢怡跟前争着要接客,可是,若梦却并没有因为我出台接客,而获得半分缓解。我真是愚蠢透顶了!

“我去找她说……”我心里一着急,眼泪呼啦一下子涌进眼眶,然后我就风风火火站起身子,又要去找欢怡。我想告诉欢怡若梦的真实情况,请她高抬贵手让若梦先歇息调养一阵子。说实在话,我真的没有若梦那么毫不减弱的强盛心性,谁知道光哥到底会不会来救我们?谁又知道柳静安现在又怎么样了?一切都是会变的。尤其是人。尤其是男人。再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欢怡对我还不错。只要我在欢怡园老老实实干我该干的,那么,在越南西贡的欢怡园当K女和在中国S城的良人会所当K女,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没有什么人是完全可以指望的。而最真实的情况却是,若梦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光哥留下的药也越来越少。除了欢怡这棵不确定的救命稻草,我还能捉住什么?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姐妹若梦,死在我眼前么?不!我不愿意!

“回来!”若梦拉住我的手,又拼了老命地唤我一声。我只好又一屁股坐在床沿。

“你去找欢怡说?妖妖,欢怡是你的什么人?你又是她的什么人?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俩眼珠子一对眼珠子,俩人的眼都直了!你俩,都是心里起邪性的女人!妖妖,我给你说,她就是欢怡园的老板,仅此而已!她是好是坏,咱们先不去瞎议论人家,但你得清楚,妖妖,咱们是不幸才落到这里——当然,是我带累了你——可咱们这一路风雨过来,妖妖,你该长了心劲儿才是,咱们是在此处受难和避难,怎么着迟早都得离开的!光哥指不定就在路上了!……”

亏得若梦身子那么虚,全靠光哥的神药支撑,才一口气对着我说了那一箩筐惊天地泣鬼神的劝戒。是的,她太犀利,也太聪明。我的一切,都无法在她眼里遁形。我是残缺的弱者。但我和欢怡,这欢怡园的女老板娘之间,能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只有内心的感觉。

若梦一天比一天糟糕的情形,让我摒弃了一切幻想。我终于还是又去找了欢怡。这一次,我几乎什么话都没说,只静静在她面前站了大概有五六分钟,欢怡便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从今日起,让若梦姑娘歇下吧。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我会着人安排下去。”

我的眼泪又涌进眼眶。我实在是变得越来越爱流眼泪了。我还是那么一动不动站在欢怡面前,亦无语言谢。她也侧着头,并不看我。面对欢怡,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安静而洁净的女子,与我面对柳静安的感觉截然不同。可是,欢怡,她亦是女子。谁,又不知?

又是俄顷良久。欢怡还是侧着头,不看我,却幽幽说道,“你去把我那套白的,穿了给我看看。”话说的拘谨,而且含羞,但是,又忍不住。我心里,豁然就松下一大截。没有人引领我,欢怡她只管一直半侧着头,不好意思看我。但我却轻而易举进入了欢怡的内室。她说,要我穿那套她穿给我看过的白袍子给她看。

“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啊凉天,你睇斜阳,照住……”

欢怡的男装袍衫竟然那么多!我没有穿那件她穿过的白色的,而是挑了一件深青色的男士长衫——那古色古香的男士长衫,鬼使神差竟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似的,无一处不自在熨帖!我又摇了那把欢怡也拿过的折扇在手,忽然就觉得自己穿越到中华民国的某条烟花柳巷里了。我摇着折扇,一撩袍摆,轻声慢语唱着小曲儿,从里间缓步踱出来。

我必须得惊了欢怡!自然地,我亦惊丢了自己。果然地,欢怡的头缓缓地随着我的唱词转了过来。她满脸是泪,如我意料之中,震动非凡!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应还是徜徉于某种戏境中的一名前朝男子,我长衫款款,折扇摇摇,情歌漫漫,我走近泪盈盈的欢怡,一抬右手,轻轻捏住了她高傲的下巴,我凑近唇颊,吐气如兰续道,“你睇斜阳,照住——这对双飞燕……”

罢了!望故乡明月,奈湄公河千里迢迢!忽又想起《红楼梦》中某一回目——“错里错,以错劝哥哥;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若梦好歹暂时歇下。我与欢怡之间,实质也根本无任何故事。但若梦说,“有故事没故事,并非要你和她真正实在发生点什么,你们俩都丢了魂,这便是了不得的头等大事……”说得我止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我如何也学会如此仰头而笑?这难道不是欢怡的举止么?心头滚过一阵别样的情暖情羞,那眼中之泪,却又一次滔滔不绝而下。所谓至情至性,便是不分你我彼此,不分男装女流,懂我心意者,天地知音。此所谓同道中人。柳静安与欢怡,于我而言,俱是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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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首五朝臣

 楼主| 发表于 2015-11-23 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陶胭 于 2015-11-23 09:04 编辑

第七十五章  长夜漫漫


我在欢怡园接客,遇到了一个中国男人。一个半老的中国男人。这是我从前的经典口味,我总是比较容易与半老不老的男人发生故事。他姓郑,我叫他郑先生。面对郑先生,我总是不自觉会想起老于。老于,柳静安的舅舅,我曾经一度,亲密地喊他“于叔叔”。当然,老于的最初身份,就是我的一位恩公嫖客。

郑先生某些地方可不像老于。我记得,老于第一次把我招进良人会所817房间那回,他的——非变异而不能成事,郑先生不是这样,他很能成事。我当然希望嫖客成事是越快越好,越短促越好。可是,郑先生既很能成事,时间又特别漫长。

起初,我很抵触他。我以为他是越南人。他身上总是有酒味儿,烟味儿,再混合着经营风尘,就变成一股半老男人的体味儿,难闻倒也不是特别难闻,但是不洁净。没有哪个K女会喜欢闻嫖客身上的这种气味儿。除非他们已经不是嫖客和K女的关系。女人通常会对产生好感的男人,用尽一切办法意淫美化。比如说,郑先生身上这股子不怎么好闻、不怎么干净的体味儿,要是女人对他产生了感情,那就完全也可以说这是一种男人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回开始,变得不是那么讨厌郑先生的气味儿了。他总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微笑地看着我。我渐渐在他有些熏人的目光下,变得慵懒起来。快点儿慢点儿,长的短的,随他去吧。反正他回回也没少给钱。我接待了郑先生好几回,他都只对着我微笑,然后就是不紧不慢地宽衣解带。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以为他是越南人。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我是中国人。

但是有一回,郑先生用那种熏人的目光看了我很久。我懒懒地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像块身不由己的冰,就要化了。他就在这时候很深情地拉着我的手,凑在我耳边轻轻地对我说,“我也是中国人。”他说“我也。”郑先生的声音有那种男人的胸腔共鸣,又故意说得低低地,在我耳边“嗡嗡”地,就一直痒到我心里去了。他的唇齿呼吸间,带来一股我已经熟悉的酒味儿,略染风霜的鬓发,蹭着我的脸颊,又飘起一股几日未洗头的微微油腻。可我在那时候,竟然真的是一丝儿也不嫌弃他。我的眼眶里有些微并不浓烈的潮湿,内心里的感动也不是太多,但我依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他只是我的嫖客而已。但那时候,我把嘴唇印在这个半老中国男人的后脖梗那儿,给了他一个吻,我对他说,“我也是。”

然后,我们就不慌不忙地吻住了彼此。和一个半老的男人,如此耐心地接吻,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我说的接吻,是那种牙齿叩着牙齿,舌头缠着舌头,嘴唇吮着嘴唇的接吻。简直如饥似渴。我在和郑先生长久接吻的当儿,不由地想起了柳静安。当嫖客压在我身上时,我从来都很难得想起柳静安。就算想起他,心里也格外坦然。我已经不觉得自己脏秽,配不起或对不起他。但当和欢怡两眼对视,怦然心跳时,当我和郑先生如此安详接吻的时,我想起柳静安,心里却是有一丝淡淡惭怅。柳静安,你是我不变的自己之心吗?因为,我只是一个忠于自己内心的人。

那天,郑先生和我吻了很久,抱了我很久,却没有做。当人的真诚感情产生时,那些本可以论斤论两买卖的动物需求,忽然就自动靠边站了,想来也真是颇为奇怪。我主动褪下衣衫,将自己呈给郑先生。我收了他的钱,这点,他能忘记,我怎么能忘记,是不是?可是,他用条毯子将我裹住,又把我抱在怀里,然后 ,他就又用中国话对我说,“我要带你走。”

我怔住了。怔了很久。

我不是不感动。心里其实是非常感动。仅仅因为一句“我也是中国人”,一个异乡的嫖客,对一个异乡的K女动了真情,K女也回应这真情。他对她说,“我要带你走”。无论放到那儿,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这都是标的很不赖的剧情。

可是,剧情终归是剧情,现实,却永远是现实。

我实在不是很讨厌郑先生,可是,我跟他走了以后,又怎么样呢?跟他在越南流离颠沛?白天给他做饭,晚上让他做我?他是中国人,会说中国话不假,可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根基,什么样的人品,我根本一无所知。跟他走了以后的情形会怎么样?我也无法预测。更何况,他愿意带我走,绝不代表他也愿意我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若梦一道追随他。若梦要是和我一样,都活蹦乱跳倒也罢了,是吧?

再退一步。要是我真的跟了郑先生走,万一我一走没多久,光哥就来救我们了呢?错过了光哥营救也就罢了,要是我跟了郑先生走,柳静安又真的千里迢迢寻来了呢?我会后悔吗?想到这里,我的心居然剧烈地疼了!我会后悔,我一定会后悔!也许我和若梦一直耗在这越南西贡的欢怡园里,永远都等不到光哥来救我们,更等不到柳静安来找我,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情愿留在这里苦守。苦守在欢怡园,面对欢怡,我也还是觉得,要比跟着郑先生逃亡,来得更安全一些。

我不讨厌郑先生,并不代表我信任他,更与爱无关。

一句“我也是中国人”,能够暖热和维系的真情,只能是特定情境下的一丝或一缕,终难成束。不可强求,不能强求。更深一层,我不可妥协于自己的内心。

我最后对郑先生说,“我不走。多谢。”再没有多余的解释,但清晰表明了我的立场,同时不忘道谢。我看得出郑先生眼里的失望。那一回,他这个半老的中国男人,几乎可以说是怆然离去。他付了钱,却没有动我。我知道,郑先生不会再来欢怡园了。

那次,郑先生离去后,我打开房门出来,在长廊上看见了欢怡。她在等我,我心里明白。我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她。她也望着我。她穿了那件那天我穿给她看的深青色的长衫,那本就是她的衣衫,却是先由我穿给她看,今天,她穿着到我面前来了。她缓缓地走近我,我也缓缓地走向她。我们是同步的,也是对等的。我们在半米开外的位置,各自站定。她抬起右手拂过我的面颊,依旧是这亲密而略带轻佻的动作,却无法不乱我心智,迷我心情。我忍不住也伸出手去,我的右手拂上欢怡的面颊。她依然是娇艳的女子,肌肤如脂。我们像俩个心照不宣的舞者,彼此轻抚对方脸颊,目光缠绵对视。她轻踱方步,我轻踱方步,我们像踏着一方看不见的八阵图,彼此追逐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你睇斜阳……照住……”她轻轻吟唱。

“照住……这对双飞燕……”我低低应和。

“你终于有真心留在此处了。”欢怡用一种由衷欣慰的语气对我说。

仿佛堕入了《游园惊梦》的一种情境,我和欢怡是如此融洽得意。但还是她,忽然一声断喝,惊醒了我这梦中痴人。

我果真有真心留在此处么?我果真与她彼此心意相知,惟愿两心相似,躲在这海外的天涯,长梦一生么?

若如此,那若梦又算什么人?我岂不太辜负她,且视她如草芥?更何况,柳静安呢?何时何地,我都可以失了身,失了家乡亲人,失了银钱名利,但我不能失了我的心。

郑先生果然从此不来。但不久之后,我忽然又接到一位中国客人。这位中国客人有着一头过分浓密茂盛的黑发,胡子也长得像阿拉伯人。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是嫖客而已。我只求,速战速决,收费走人。

于是,我速度很快地脱着自己的衣衫,赶紧把自己像尸体一样放平。但我忽然听见这个头发茂盛胡须也茂盛的嫖客,用一种我十分熟悉的语气说,“妹妹,快别脱了,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我扑上去一把扯住他的头发,那一头茂盛的黑发,便像一顶帽子似地被我抓在手中了。于是,欢怡园某个接客房间昏昏然的灯光下,我便看见了一个圆溜溜的光头——那是一颗我太熟悉的光头,他是光哥!

光哥终于来了!

“光哥,是你!”我惊喜大叫!

光哥一步蹿上来捂住我的嘴,“我的好妹子,你嚷那么大声干嘛?难道想把人招来?快,麻麻溜溜地,快跟哥跳窗走!”他拉着我就要往窗台上纵身。

我嘘一下嘴唇。又压低声音问他,“光哥,你回国了没有?给柳静安打了电话没?”

“哎呀,妹子祖宗,先待会再说这个,我还没回国哩……”

“啊,那你还没和柳静安联系呀?”

“电话我打了哩,我的好妹子,我打了他的电话之后,心里松一口气,一松气我就把他的号码立刻忘了,他说和他舅一道来越南哩,让我等他……但我手机后来又掉了……快别在这里扯犊子了,先跑出去再说!”光哥一边叨叨,一边又急着要跳。

“光哥,好光哥,那若梦哩?若梦,她还在房间里呀……”

“你就抓着这缆绳,跟着光哥我往下哧溜吧,当心破了手掌妹子,若梦你甭担心,她已经在车里等着咱了……”

月黑风高,我毫无准备地被戴了一顶假发的光哥,从窗台运送了出去。缆绳是啥时候,谁结上的,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我顺着缆绳从三楼溜到地面,手掌心里立刻火烧火燎成一团血肉模糊。

“咱们是在欢怡园的后门花园里啦,妹妹,你忍着点儿,拉着哥的手,快跑,车还在外面呢……”

越南西贡,欢怡园的后花园。长夜漫漫,长路漫漫,光哥,你是鬼怪,你又是我们的亲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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