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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悦读时光】《山水文心》—— 文学地图上的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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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发表于 2012-12-17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素喜读书。记游江山的余暇,也想明白前人如何吟风弄月。中国古今的风景诗文,数量难计,质高者更当不少。惜我寓目者有限。即使以书中所涉作品而论,读后思之,恰如宗少文于室中的卧游,仍是艺术的饫赏,遂叹自家手笔落入下乘。我却怀向风之心,是把阅读的感思随录出来,也好领受其文心,学习其表达。几年下来,检看,其量竟够凑成一册书。打比方,颇似过墙而入邻户棚架下,摘得他人瓜豆以庆收成。
               
      文法无定。我写的这些,或可称作书边的零札。含咀经典,我只想写出自己的所感,而不必枯守他人既成的定式。我对“教本”气十足的高头讲章是有一点隔膜的。赏析之文,为什么不能越过旧式藩篱,自有脱胎,别显一种风致呢?这里用“独有会心”四字,正可道出我的意思。
               
      对于述游之作,我的兴趣多在曾受“五四”新风吹拂的那一代作家的文字上面。前比古人,更能超越一己情怀的独抒而表现着关切社会人生的态度,岂止单纯的摹绘山水?又因年代的较近,极易同今人的情感相谐。这部分作品多占篇幅,也就并非无端吧?进一步,如果能够约略显现风景散文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概貌,是我之所愿。


——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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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越吟的古韵
          ——鲁迅的《辛亥游录》
   

         
      鲁迅少作游记,我只从过去的选本中看到这一篇。首段写绍兴城外的一处名胜禹祠,次段叙海边观潮情形。都用文言。这当然是在胡适谈文学改良之先的事。我一向以为,中国文言让今人读来,虽难顺畅,它的精湛和典雅却是最有精神的。我不通古典,只粗读一些,也稍受熏习,下笔述游,便在白话中掺点文言的味道进去,谓之杂糅。续弹旧调,或许为方家所不屑。鲁迅记禹祠,只用去二百余字,换了通俗白话,如何写得完?
                 
      此篇《辛亥游录》,枝叶全由古典的根蒂来,韵致直似唐宋人做出的那些,竟至可以从文字间看出柳子厚、苏东坡的影子,且令我对旧游的绍兴山水向往,仿佛又坐入乌篷船,在轻细的拨桨声里穿过水巷,直朝鉴湖悠悠荡去。稽山门已不存,只成了百姓嘴上的一个旧名称。禹祠的光景如前。“老藓缘墙,败槁布地,二三农人坐阶石上”这十几字,真是画里的越中风景。禹王庙高大的墙身,挂了湿绿的苔藓,苍碧的树色来配暗红的祠垣,静穆感蓦地就笼紧了心。“二三农人坐阶石上”一笔,几多闲逸!我记得的,是祠前一塘水,静浮丛密的莲叶,数只覆着乌篷的首尾都细的小船泊在那里,缓缓的低语声是在倚船喝着花雕酒的渔人口中响着的。
               
      鲁迅的游心,不受任何框束。他摆脱概念的牵绊、理性的羁缚,只求在寻幽中得趣,似乎回到生命的原初状态。他的目光朝“叶碧而华紫”的一叶兰落去。微雨乍霁,松杉卉草间闪出樵人影,数句“求药长生”的互答,也如一段山中的谐谑。
               
      纵观海潮,最宜道尽气象。张宗子、周作人摹状钱塘潮,皆具声色。鲁迅只下略略几笔:“过午一时,潮乃自远海来,白作一线。已而益近,群舟动荡。倏及目前,高可四尺,中央如云,近岸者挟泥而黄。”巨潮奔涌,他的兴趣却一偏,向堤岸杂树、水滨鱼蟹、芦荡野菰留意,尤见心神的微细。游踪亦不忽略。他的赏景的履迹是浮显在段落中了,心灵融入风景的过程也就依稀可睹。
               
      记游本是一种单纯化的写作,正该见出文体的自由、性情的放逸。意义的深刻似非它的所求。游步山水,听俚歌俗唱,看野老曝日,撮于纸上,能悦耳目,殊属可喜。打量千古江山,作家的眼光固应含着思想,更不可缺失感情。年轻的鲁迅,解读山水之际,何尝不是在表露恋乡的心曲呢?灯下对佳作,我在进入文学的阅读中,默自体味着风月的清纯,犹如遥闻舟上一曲越人歌。欲知鲁迅对于辛亥风云的态度,无妨去读他的《阿Q正传》或者《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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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红雨迷远近  绿萝见桑麻
          ——周作人的《乌篷船》
   

         
      钟叔河有过声明:关于周作人,只能辑其文,而不能论其人,这态度是客观的,我们所理会的和历史学家不同,单纯是看好他的文章和即兴发表的一些感想罢了。比方现在讲到的这篇《乌篷船》,我疑心周先生起初的意思并不是把它当作一则游记来写的,不过是为友人提供的关于故乡的一些景象,但是他笔下却能生花,让平淡的琐事也泛出诗意的微笑,赏心而悦目,不惟乡曲之思,更有怀旧之恋。也难怪人们要把它当成游记来读且品评得头头是道,如同面对经典。
              
      周作人写他故乡浙东的文章到底有多少篇?我没有过统计,但总能列出一串名目,不过,印象中这一篇《乌篷船》是较出色的。再说,他本人对故乡的理解也有特别之处:
               
      “我的故乡不止一个,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故乡对于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分,只因钓于斯游于斯的关系,朝夕会面,遂成相识,正如乡村里的邻舍一样,虽然不是亲属,别后有时也要想念到他们。”
        
      这便是周先生对故乡所怀的一种情绪,《乌篷船》的写作,大约也是在类似感觉的驱使下成功的。   
         
      周先生做情趣文章,即便写故乡,这方面的材料也大多是寻常的风光物体,如《三味书屋的轶志》、《故乡的野菜》、《绍兴酒的将来》、《故乡的雨》、《勾践的绍兴话》、《烤越鸡》、《旧戏的印象》和《东湖五十年》等等,光瞧题目,就可以知道没有什么不能够入他的文章。虽然读者不一定是山阴道上人,也会感觉亲近,而不是须恭恭敬敬才能看得的大块文章。光是写船,周先生就有《航船与埠船》、《渡船问题》、《水乡的船店》和《画里的船》等随笔小品,权可作为《乌篷船》的姊妹篇来读。
                 
      船是江南水乡的精灵。有一回从皖南去浙西,在新安江航行时,我曾经见到过泊岸的一种细小的船,黑色,拱篷,首尾翘起,在绿波中轻盈如一弯月牙儿,当地人说这是鸬鹚船。鸬鹚通常叫做鱼鹰,大约是助渔人之捕而得出这个船的名称,乌篷船以载渡为业,形制自然更要讲究,周作人特意作了细致描述:
            
      “船有两种,普通坐的都是‘乌篷船’,白篷的大抵作航船用……乌篷船大的为‘四明瓦’,小的为脚划船,亦称小船。但是最适用的还是在这中间的‘三道’,亦即三明瓦。篷是半圆形的,用竹片编成,中夹竹箬,上涂黑油;在两扇‘定篷’之间放着一扇遮阳,也是半圆的,木作格子,嵌着一片片的小鱼鳞,径约一寸,颇有点透明,略似玻璃而坚韧耐用,这就称为明瓦。三明瓦者,谓其中舱有两道,后舱有一道明瓦也。船尾用橹,大抵两支,船首有竹篙,用以定船。船头着眉目,状如老虎,但似在微笑,颇滑稽而不可怕,惟白篷船则无之。三道船篷之高大约可以使你直立,舱宽可以放下一顶方桌,四个人坐着打麻将……”
               
      读过上面文字,我就自然回忆起自己驾一叶渔舟风里浪里的往事。周先生的叙述,我是极容易找到相同感觉的。“镜湖俯仰两青天,万顷玻璃一叶船”,荡棹于细浪中,那缕独特的情绪是语言难以道尽的。
               
      乌篷船蕴含着一种江南水乡的文化韵味,要了解绍兴风情,乘舟楫以优游大约为最理想的办法,心会浸在水的柔情中。以船连贯全篇,周先生真是物色了一件好“道具”。
        
      泛舟必游历两岸无限风光,知堂老人使出了描画的好手段,和平冲淡的笔墨细腻晕染,极有闲话沧桑的悠恬之感:   
         
     “你坐在船上,应该是游山的态度,看看四周物色,随处可见的山,岸旁的乌桕,河边的红蓼和白,渔舍,各式各样的桥,困倦的时候睡在舱中拿出随笔来看,或者冲一碗清茶喝喝……夜间睡在舱中,听水声橹声,来往船只的招呼声,以及乡间的犬吠鸡鸣,也都很有意思。雇一只船到乡下去看庙戏,可以了解中国旧戏的真趣味……”
            
      这实在是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图画,韵致古旧,仿佛隔世,是在陶渊明的古诗中能够找到的那番境界,但跨鹤逍遥之概,还颇令人玩味。周先生笔调悠然淡散,给绍兴古镇覆上温馨的朦胧美,我极佩服他设语的功夫,这江南水乡泽国的神韵,似乎只有用这一副笔墨表现才恰当,这不同于寻常吟风弄月的文章,徒慕华丽,反倒显出失血般的苍白。特别像看夜戏等传统风俗,也被写进风景,便更加烘托出浓厚的文化氛围。
        
     “红雨棹边迷远近,绿萝阴里见桑麻”,我盼望能早些到绍兴去。乌篷船大约仍很完好地在河道上漂,载我去知堂老人描画的那片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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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湖边日月
          ——夏尊的《白马湖之冬》
   

         
      夏尊对于山水抱着天然的亲谊,他在一篇文章里说:“所有的时间都消磨在风景的留恋上。在他,朝日果然好看,夕阳也好看,新月是妩媚,满月是清澈,风来不禁倾耳到屋后的松籁,雨霁不禁放眼到墙外的山光,一切的一切,都把他牢牢地捉住了。”在浙东的丛山里,在曹娥江畔的那个白马湖,夏翁自筑号为“平屋”的瓦舍,在橘树和天竺的碧影间悠然度起长闲的日子。朱自清称他是一位理想家,而善愁多忧的他,似更乐意做着湖上的诗人。墙外的山,门前的水,浮岚的青峰,绕岸的花木,足供他曼声吟咏。黄昏近了,独自缓饮着酒,湖边低而疏的蛙声在窗外的暝色里一阵阵响起,也撩惹他暗暗含咀自己写过的一句话:“白马湖真是最静也没有了。”这样的安谧,能滤净种种尘缘的牵阻,消尽心底的愁叹吗?
               
      夏翁忧生、忧世,甚或对佛学也有兴味。他和弘一法师屡聚岸边的春社小筑、晚晴山房,一览湖上风景,虽未效这位畏友,去过持戒诵经的日子,却已对宗教抱着感情。他的平实清隽的散文风格似也含些隐遁的气息。湖山牵情,朱自清、丰子恺、王世颖、叶圣陶、刘大白、朱光潜、郑振铎、俞平伯、徐蔚南在此间言咏属文,寄辞的清婉,是受着夏翁才调熏习的。
               
      烟霞清美,雅集的文人,赏湖上风月,忆曹娥旧事,当赋襟怀之咏。将诗意融入记述,文字间盈溢的情致自会浓浓淡淡,虽则他是以荒旷的冬野来做白马湖的背景。寒风怒号,湖水澎湃,在靠山的小后轩听来,也是颇凄清的,何况还有一弯当窗的霜月冷冷地照着呢。“我于这种时候深感到萧瑟的诗趣,常独自拨划着炉灰,不肯就睡,把自己拟诸山水画中的人物,作种种幽邈的遐想。”用这苦中作乐的念头来宽慰孤寂的心,使思想暂避现实,又是中国文人熟用的办法。佳美的山水驱走了精神的郁闷,也映亮灵魂。
               
      景物移人性情。隔过十度寒暑,又来白马湖,他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似已看得到生命的晚景,观望天地的态度也悠然了,别添几分和暖的是这冬日的湖天。在这个“极幽静的乡村地方”,一家人坐在庭间曝日的滋味犹胜饭香。“山色冻得紫而黯,湖波泛深蓝色”这十几字,给苍枯的冬景抹了一点颜色上去。他亦怀想着湖边的另一番风光:“新鲜的阳光把隔湖诸山的皱折照得非常清澈,望去好像移近了一些。新绿杂在旧绿中,带着些黄味。”白马湖派的散文,用着闲缓的调子叙述,自能透出一种清淡美,状绘风景,更能显出它的长处。在湖边住上数日,心里也就有了一段文章。朱自清朴素淡白的文味犹在描画白马湖的字句间,仿佛得着他那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韵致,夏尊所居的平屋,也能从里面见出大概:“翁的家最讲究。屋里有名人字画,有古瓷,有铜佛,院子里满种着花。屋子里的陈设又常常变换,给人新鲜的受用。”家境的优裕,最能怡养清婉平和之气。夏翁应该是一个活得颇有滋味的文士。性情的散逸闲适,恰可叫他和湖上清景相融。
               
      夏翁一落笔,满是忆旧的情味,明艳的杜鹃染亮湖山的春夏。风拂水面,又轻轻皱起他心上的微漪,撩动对往日的惜怀,且让他寻到留在落满花叶的岸径上的足迹,身子宛如随着小舟荡往一湖清光。白马湖的冬日度过去,此情实难消散。他轻吟着,一颗溯古的心,飘向唐时的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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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临山的风调
          ——李大钊的《五峰游记》
   

         
      李大钊写五峰,心境是宽弛的,笔调是闲缓的,仿佛山中的古今皆可在他的文章里生动。冀东平原上的高粱、谷黍豆类都要随手一记,思忖一条浮闪夕光的滦河对于生活的意义。虽是细处落笔,读它的后人大约会觉得饶有深味吧。
               
      入山闲览,泉石烟雨让他品味着世间的道理,说景只是表面的文章,心底的杂想倒也有许多呢。一个纵游的人,如果用思考的眼光去看风景,山水便同他相融了,也就寻到养护心灵的理想方式,况且政治理论的修养亦足以使他端详出山水的深刻处。惟有入了此番静逸之境,才能够评点随心,臧否任情,而略带一些魏晋风度。在他看去,五峰处处都不平淡。他记述着山行见到的清景:“一路石径崎岖,曲折得很,两旁松林密布。间或有一两人家很清妙的几间屋,筑在山上,大概窗前都有果园。泉水从石上流着,潺潺作响,当日恰遇着微雨,山景格外的新鲜。”诵读起来,真如见着一幅水墨图卷。我虽未登游碣石山,却从魏武帝的歌吟中领略过它的气象。山中竟有这样明秀的风光?就要把我游览庐山的经验借来对照。这条为畅茂花树所映的山道,和匡庐的花径同样美。忽然想到那里,盖因白乐天漫咏桃花之故也。芳菲如染,山野上的丛枝永在诗歌中“灼灼其华”吧,独报一段春日消息。
            
      人各有倾心。李大钊到了山腹,在遍阅望海、锦绣、平斗、飞来、挂月五个山峰过后,入了韩文公祠,目光飞越下临的深涧和丛森的崖树,南眺渤海,尤为万顷碧波打动。观沧海,确能一洗胸襟。
               
      入夜,借居山祠。守屋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妇。虽无山僧与佛灯,出尘的意味却不浅。到了此时,万籁都寂。静夜思,风景成了天地之书,由他做着纵意的眉批。山中日月令人悠然驰想:“祠内有两个山泉可饮。煮饭烹茶,都从那里取水。用松枝作柴,颇有一种趣味。”话中的意思不单囿于山水,而且浸渗着一种人生观念。心间的感悟,又是用着从容的调子说出,了无刻意痕迹。一段山水看过,能得二三启迪,亦不算枉游了。让我特别读出幽愤的,是文尾的这两段:“来游的人却也常有。但是来到山中,不是吃喝,便是赌博,真是大杀风景。”“久旱,乡间多求雨的,都很热闹,这是中国人的群众运动。”似乎同国民性的话题有了一点关联。在仿佛世外的山林,听到这样激切的议论,感觉怎能远脱纷杂的现实?通篇轻快的文调,至此忽然插入刻峭的一笔,情绪的起伏恰可应对“文似看山不喜平”这句老话。     
         
      李大钊的摹景以传形神为上。山雨、云气、松涛、飞瀑,简略几笔,就能宛然。风光如棋局,每一下笔,皆似朝着合适的地方掷子。散落一山的景物来配合他飘忽的思绪,在夹叙夹议中,李大钊把论理、状景的字句都安排得恰好,读起来熨帖,可说找到了五峰会心处,颇能体味一番山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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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逝者如斯
          ——刘半农的《北大河》
   

         
      刘半农写到的北河沿,昔日是流过一道水的,向南连着菖蒲河。我有一天过此,问一个坐在皇城根遗址公园红墙下的老人,他说河就在马路下面,几十年前给填了。老北大一分为三,全在沙滩一带。做了文学院的红楼、做了理学院的公主府,我都曾出入,只是半农先生呆过的法学院的旧址,我不敢断定,大约是红楼之南的北河沿路西的某个深院吧。
               
      文章的前面有一段话,不妨看成这篇《北大河》的缘起。刘半农是为北京大学三十一周年纪念刊而动笔的。本该有许多话可讲,却摆脱不了心中的自囿,“好话既不能说,老话又不敢说”,只得选了户外朝夕相对的这条小河来发挥一下,把一点静逸的情致写到风景里去,不见一丝风霜之色,同他早年刻峭的杂文比较,真是变了一种风格。新文化运动的风已经吹过,希求自适的他,安坐于静室的窗下当起桐花芝豆堂和双凤皇砖斋的主人,用着悠闲的眼光默看门外河水的样子也是可以浮想的。
               
      张中行先生说他的这位“古声律学”老师,“喜幽默,多风趣”,这在篇中也能体味。比方谈到这条无名之河,他这样写:“真要考定这条河的名字,亦许拿几本旧书翻翻,可以翻得出。但考据这玩艺儿,最好让给胡适之顾颉刚两先生‘卖独份’,我们要‘玩票’,总不免吃力不讨好。”很像是钻入象牙之塔者的口气,而又带些俏皮。他自小在南方水乡过惯了,又有乡人的一番话留在脑子里,是:“画山水,最重要的是要有水。有水无山,也可以凑成一幅。有山无水,无论怎样画,总是死板板的,令人透气不得。因为水是表显聪明和秀媚的。画中一有水,就可以使人神意悠远了。”这真是画学中的妙谛。刘半农的爱水,根子大约正在这里。所以,到了风多水少的京师,傍河而居的他,恍兮惚兮,也就有了江南的感觉。这条小河给他安静的书斋生活带来一点意趣,还有不少可忆的人和事,宛如闪动的片影晃漾于水光间。
               
      在刘半农看,近处的北海、远些的什刹海都不及这条小河亲切。因它一是带有民间色彩,二是带有江南风趣,对于一个爱用俚语做着民歌的人,这份感情来得很是自然。他说:“自此以后,我对于这条河的感情一天好一天;不但对于河,便对于河岸上的一草一木,也都有特别的趣味。”课余之暇,他和胡适之在河边漫踱,吟诵着白话诗,晨光夕晖下,又是怎样的动情。在这悄寂的河岸上,他仿佛闻到“永远清新的野花香”。水边的人物草木房屋,让他欣畅于书斋以外的天地。“两岸的杨柳,别说是春天的青青的嫩芽,夏天的浓条密缕,便是秋天的枯枝,也总饱含着诗意”,这写得实在非常美。绮梦远逝,此情只成追忆。春夏秋的天气里,“河面日见其窄,河身日见其高,水量日见其少,有水的部分日见其短”,小河干涸了,污臭了,把清亮的波影远远地丢在昨日,真不知是何种逻辑。他的感慨也来了:“只是十多年的工夫,我就亲眼看着这条河起了这样的一个大变化。所以人生虽然是朝露,在北平地方,却也大可以略阅沧桑!”并且预言“再过十多年,这条河一定可以没有,一定可以化为平地”。此话在后来竟成了真。虽如此,我还是记住刘半农出于至诚的倡议:毕业的同学都去河旁种树勒碑。到了北大开一百周年纪念会时,满岸该是怎样的茂绿啊!这也是在描画北大的徽记。让这条“绿水涟漪,垂杨飘拂的北大河”从学子的心田流过,是他之所愿。这样看,一篇普通的记景文字,在教化的意义之外,更可见出他亲世的肝胆。年湮代远,北河沿不复是旧日情形了。昔人邈矣,风景成空,记得“北大河”这名字的,能有几位?想到“逝者如斯”,不禁茫然。我发此怅叹,聊作对京华残梦所寄的一缕怀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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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鬓影香雪  淡墨云烟
          ——周作人的《娱园》

   
         
      游至绍兴,沈氏园和周家的百草园是无法省去不看的。竹篱亭轩和石井栏、短泥墙都仿佛还是旧日的样子,情致远未散尽。眼观故景而想到逝者遗文,不禁有人琴之感。知堂先生的《娱园》,从文章看,写的同是百草园那样的地方,既已颓为废墟,昔年的幽雅也就只好到前人的记载中去找。尚存的《娱园记》片断:“在水石庄,枕碧湖,带平林,广约顷许。曲构云缭,疏筑花幕。竹高出墙,树古当户。离离蔚蔚,号为胜区。”南人造园,多喜此种隐逸风味。另有长短句,云:“冰谷净,山里钓人居。花覆书床偎瘦鹤,波摇琴幌散文鱼:水竹夜窗虚。”娱园简直是活在诗词中了。闲吟,犹可浮想园景的大概。
                 
      我平素对待荒败之景的态度有一点复杂,正如读《芜城赋》而能低徊不尽。残台圮苑,衰草寒烟,夕阳无语下苍山,总也深含一番难言的凄美吧,很叫人感动。我过去有一篇名为《废园》的散文发表在报上,就寄寓了我的这种情绪。知堂先生亦想必如此,文末称“自从舅父全家亡故之后,二十年没有再到娱园的机会,想比以前必更荒废了。但是它的印象总是隐约的留在我脑底,为我心中的火焰的余光所映照着”,足可见其性情。
               
      娱园牵情,实在是因为岁月的可恋。花池斜廊帘户,衣香随春风。知堂先生说他在年少时,以“隐秘的怀抱着的对于她的情意”聚在这里,“有一次大家在楼上跳闹,我仿佛无意识的拿起她的一件雪青纺绸衫穿了跳舞起来……”恍兮惚兮,欢悦颇似远上乐游原。少年心中朦胧的爱影浮升于这座城外的旧园里,如梦。此段往事由他自己说起,始触着知堂先生感情的另一端:并不只会静坐于纸窗前闲饮自沏的苦茶,兼去无端想像泉石旁站着的戴逍遥巾拄杖的仙叟。
               
      娱园的思忆究竟不离微苦的滋味,是:“在外边漂流了十二年之后,回到故乡,我们有了儿女,她也早已出嫁,而且抱着痼疾,已经与死当面立着了。以后相见了几回,我又复出门,她不久就平安过去。”梦断香消,伤逝之叹同缱绻于沈园的陆唐悲情,约略相似欤?无奈江南多春愁,有什么办法呢?
               
      秋草苍黄,能无怅怅。盖知堂此文,意不在为娱园绘如真的形,却是追忆永留在那里的美丽而伤感的梦。想稽娱园之史者,通篇读遍,无更多可获,只能得数句简略交代,知晓娱园原为皋社诗人秦秋渔别业,秦氏的西邻是沈姓,据称属明人沈青霞的嫡裔。这些在我全是未详。只记得那位沈君青霞的名字,是在《古文观止》里出现过的,应该即为唐宋派的茅坤所力赞的吧,知其“以直谏为重于时,而其所著为诗歌文章,又多所讥刺”。同其为邻,娱园旁得书香矣。
                  
      知堂文章的淡朴和性灵的独抒,稍倾于他的乡人张宗子。照他的经验看,琐事往往难写,执笔不能下也是时有的。“人与事既是平常,其普遍性亦更大。”我以为知堂手笔的可观,无不由此。
        
      文如常谈,毫不作态,惟求道出无边光景。夫《娱园》之味,可以代茶香,当能让细品它的人有所遥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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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庐岳清话
          ——胡适的《庐山游记》
   

         
      胡适的新风格的游记出来,便务去古典的习气,而表现着白话散文明了、平易的作风,也把他“不摹仿古人”的文学改良的口号落实到创作上。在这篇《庐山游记》中,一座千古的匡庐给他写来,不去循着古人登览寄慨的旧格,指陈故史,也不深藏什么典据,只是随记着山行的零札,似无用心而游山之乐却久含在字句里。体式的一新,使得读而易解,文章面目、笔墨滋味,在千百年游记中是首辟了蹊径的。
               
      胡适以为,成功的文学“当以能普及最大多数之国人为一大能事”。明畅的文字、创异的文体最可显示形式上的开新,文学革命当于此着眼。就是访过匡庐的古迹,下笔,亦不避俗字俗语而毋用典。
                 
      书院和佛寺,为庐山文化的两大宗,也正是胡先生在文章中最用力的地方。笔笔皆从浅处写来,把中国书院的源流和禅家的大略说得简要明白。不入艰深,在他这样一位鸿儒看,自有道理。身临风景,他的兴味多在满山满谷的杜鹃花,深峡间的瀑布水。
                 
      到了庐山这样的胜处,忆古和追史都不可免。能以清简而得要的文字述出,确属好手段。胡先生写白鹿洞书院一段,削繁叶而存茁干,有平易素淡之美。若换一位有獭祭之瘾的冬烘先生来写,不知会占去几页纸呢!文曰:“白鹿洞在历史上占一个特殊地位,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白鹿洞书院是最早的一个书院。南唐元中(937—942)建为庐山国学,置田聚徒,以李善道为洞主。宋初因置为书院,与睢阳石鼓岳麓三书院并称为‘四大书院’,为书院的四个祖宗。第二,因为朱子重建白鹿洞书院,明定学规,遂成后世几百年‘讲学式’的书院的规模。宋末以至清初的书院皆属于这一种。到乾隆以后,朴学之风气已成,方才有一种新式的书院起来;阮元所创的诂经精舍、学海堂,可算是这种新式书院的代表。南宋的书院祀北宋周邵程诸先生;元明的书院祀程朱;晚明的书院多祀阳明;王学衰后,书院多祀程朱。乾嘉以后的书院乃不祀理学家而改祀许慎郑玄等。所祀的不同便是这两大派书院的根本不同。”如宣讲书院史略而要言不烦。这般概说,完全出诸平白的直叙,不发一点议论、不抒一点情在里面,真见出胡先生在学问上的功夫。只这疏淡自然的几笔就可详明,何劳多费字句呢?这种学者式的叙写状态,偏重的是知识,而非世人习见的理与情,或是看似精彩的比喻和形容,很可以透出一种从容的风致。
               
      山中的万杉寺、秀峰寺、归宗寺,大约是胡先生在一日间游到的。古樟、废址,同旧寺相关的人与史,在他这里,虽博通,也只是略说而已,并无心纠缠,足见胡氏一番清幽的襟怀。倒是柴桑桥近处的渊明醉石和朱子的长跋,颇涉遐想。我那年过庐山时,未暇去马回岭寻访陶潜故里,读至此处,犹与数十年前的胡先生同感也。他说得对,“不如阙疑为止”。他在这里的一句议论也发得妙:“陶渊明不肯折腰,为什么却爱那最会折腰的柳树?”聊博一叹。
                 
      “晚上在归宗寺过夜”这句话,成了文章的煞尾。有一点散淡,有一点幽寂,却又是去游这座佛山应抱的情致。唐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胡氏仿若入山的隐者,连文字也不落什么迹象了,风概略近解绶归田的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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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遥忆巴山夜雨情
          ——郭沫若的《重庆值得留恋》
   


      重庆值得留恋吗?是的。何以匆匆二日便有这般深厚的感情呢?我也说不清。大约只是应了范成大诗意:“片时春梦,江南天阔。”   

      想到郭沫若先生曾在这里写下《重庆值得留恋》一文,佳构在前,我可以不必磨墨濡毫了。   
         
      那天从涪陵乘了一夜的江轮,凌晨抵朝天门,不意竟滑了一跤,将髌骨摔裂。望码头数百级石阶层层叠叠,高可步云,直在心中叫苦。人到了伤病时,人生观或许真会发生变化?我始相信人和自然是存在有缘与无缘分别的。看来我同重庆隔膜,不然,何以我几十年的湖海平原、山地川泽的奔波均无恙,而刚登临这座著名的山城,却如此沮丧!我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一片骤起的愁绪中,风也寂寞景也憔悴,梦里山水缺。我是加倍地体会到山城的冷峻,冷峻得毫不掩饰,冷峻得没有一丝温情。难怪郭沫若要诅咒重庆的崎岖。
               
      望着纵横在绿阴中的街道和起伏于浓翠深处的石径,我记起郭沫若的感慨:“中国的都市里面还有像重庆这样,更能表示出人力的伟大的吗?完全靠人力把一簇山陵铲成了一座相当近代化的都市。这首先就值得我们把来作为精神上的鼓励。”我是被这段文字激动着了。它写出了中国人豪迈坚忍的创造力。“生而不淑,孰谓其寿?死而不朽,孰谓其夭?”擘山的巨灵、填海的精卫、逐日的夸父、移山的愚公,造山川,导江河,这片川东形胜之地的苗、巴先民,是盘古氏的后裔。曲生何乐?直死何悲?他们凭借着精神的膂力和心灵的斧柯,在苍茫的大山胸膛开拓出这座古老城池,并在流逝的岁月中变换新容。这是值得我们永远骄傲的。可惜我被一条伤腿拖住,不能登临枇杷山眺望夜重庆水上浮宫般的辉煌景色,只好在幻觉与想像里领略风光了。
               
      雾是山之气。蜀犬吠日,皆因巴蜀山高恒雨而日少,整天弥漫的是难以消散的浓雾,不像北方,久旱而长作云霓之望,雾重庆的景象我只在临抵的时刻从江船中遥视了一眼轮廓,此后便卧于病榻,故没有深刻的记忆。印象强烈的,却是湿雾的化身——雨。差不多白天与夜晚均下着雨。温庭筠:“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那雨声微微的、柔柔的、甜甜的,不知是滑落在葱翠的蕉叶上还是滴淌在我的心中。烟雨深巷,绿叶摇窗,一阵风轻舞,绣出花枝红袅。这斜飘天地间的山城雨,仿佛林间游丝,仿佛溪涧流瀑,使重庆浸在一片温软缠绵的情调里。一切都是朦胧的,柔曼的,飘忽不定的,说不清是微雨凝成了淡雾,还是淡雾化作了微雨。到处都是葱茏的诗意。花径暗香流,点点苔痕湿重,蜀鸟吴花,几层苍翠。连长江那边悠长的轮笛,都好像远天传来的幽婉梵音,醉了棕榈深绿处的流莺。当地人说我来得也巧,平日里重庆白天极少阴雨,只是到了夜晚才淅沥个不停,故李商隐西窗剪烛思归期,静听夜雨涨秋池。巴山夜雨,不知伴过多少天涯游子怀乡的梦境。隔望疏帘,未见江楼淡月,我只凝眸榻前一庭雨竹乱窗影,是在心底以义山之诗凌千里烟波而北寄的。无心浅醉闲眠,设若能杖履于细雨中湿漉漉的街面,我真愿意淋一身浓碧,让满目青翠在树影波光中柔柔地晕出一个透明的梦,抹染一篇绿色的童话。
               
      雨是飞翔的雾,是舞蹈的精灵,所以,我理解了郭沫若对雾重庆的赞美:“你请在雾中看看四面的江山胜景吧,那实在有形容不出的美妙。不是江南不是塞北,而是真真正正的重庆。”
               
      “想到尚在重庆的战友们,谁能不对于重庆更加留恋?”隔过近半个世纪,我亦感郭沫若此语犹新。我离开重庆时,天依旧蒙蒙地飘着雨,模糊了山城的曲线、轮廓和车辆人流的形迹。朋友送行,别绪依依。我体味着重庆人山一样的棱角、雨一般的柔情。韦庄词:“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我却将心留在了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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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苍凉山景中
          ——许地山的《上景山》
   

         
      北京的景山,是一处常能牵动我恋旧之情的地方。站到山亭上,太液池的水影犹如静女的秀靥在我的眸光中浮闪。紫禁城鳞鳞的屋瓦在阳光的朗照下,那片刺目的金黄给四近矮舍的青灰颜色一衬,显出一种在上的倨傲。皇苑凤阙怎能和民宅陋巷互融呢?金銮殿拖着沉重的暗影,明清两代的风流远逝,倚着万春亭凉滑的石栏望它,心也是冷的。自然和生命的欢欣总在幽峭宫墙的外面。对这样一片囚锢灵魂的禁域,能表示一点特别的意思吗?这里我就要来想许地山和他的一篇《上景山》。
               
      许地山绘物的精微,皆由潜心的体察来,又凭了清灵的词句,从容勾画,且在笔致中添一点禅味进去。到了这篇文字里,情形有了不同,他是取一种下临的视角来审看这座深宫,杂感式的言语间含了冷峻的批判,希求透过历史的一层而影射过眼的现状。其实也真该他这样用笔,有那棵吊死崇祯帝的槐树在,看它苍然的样子,游山者的心情怎能闲逸呢?
               
      景山给了许地山一个看台,他孤伫着,任思绪飘飞,飞入错综的旧史,在一堆泛出霉味的陈年账册里完成对于前朝的评价与判断,而风景的审美性被搁置到文章外面。他唤来久眠于青史中的人物,在宫城顶上的那片云一般的金光中朦胧地浮现。为秦始皇铭石颂德的李斯在神武门前掀髯而立,手抚布满小篆的琅琊台刻石。许地山在这里放胆用笔,将皇帝也看成是强盗的一种:“他抢了天下,把自己监禁在宫中,把一切宝物聚在身边,以为他是富有天下。”而最为他所厌憎的却是“那班为大盗之一底斯文贼”,也即是李斯式的人物。在这里,将后李斯千几百年的张献忠也请上台,用这位大西王的一个传闻来表明对于念书人的态度。王志道不过一个秀才,也被张献忠杀掉祭旗,下场和腰斩于咸阳市中的李丞相真无不同。许地山临着华殿森列的紫禁城,讲起这一段,全无气闷,只在静心述说历史上一些帮闲者的遭际。我感觉,这番文字后面,总像隐伏着什么缘由。中国的读书人,向来析为两种:清介狷洁的、倚权附势的,各走着自守或趋奉的路。许地山所鄙薄的,正在后一种。
               
      积滞于旧史的笔致是沉郁的,就使得本很疏略的记景文字浮显一点亮色,是这样的数句:“东城西城底天空中,时见一群一群旋飞底鸽子……它能在空中发出和悦的响声,翩翩地飞绕着,教人觉得在一个灰白色的冷天,满天乱飞乱叫底老鸹底讨厌。然而在刮大风底时候,若是你有勇气上景山底最高处,看看天安门楼屋脊上底鸦群,噪叫底声音是听不见,它们随风飞扬,直像从什么大树飘下来底败叶,凌乱得有意思。”许地山的眼光会落至世间细微处,心柔柔地感悟着它,笔轻轻地勾触着它,风景受了精神煦风的吹拂,自会诗化般地美丽,也使无数心境变得清朗。虽在叶落的残秋,旧京上空绕响的鸽哨亦仿佛袅袅仙音。而从景山朝北面望过去,地安门大街上行走的人马、鼓楼巍然的影子、隐约的市声……又全是我眼熟的街景啊!内心就感到温馨。便想绕山一走,看那棵半死的槐树而遥忆明末的烽烟;看那座奉祀清皇室祖先影像的寿皇殿,如入明堂太庙。现今游园的百姓多起来,谈笑声稠,此殿的过去还有谁知呢?在许地山看,维新的风一吹,“每年底祭祀不举行了,庄严底神乐再也不能听见,只有从乡间进城来唱秧歌底孩子们,在墙外打底锣鼓,有时还可以送到殿前”。沧桑几度?述感、寄慨,许地山的笔只一动,就挥去千年风云。
        
      记游之文,原是可以向史倾近的,借景而发愿,恰如做着晋人的《咏史》诗。许地山的一篇《上景山》,提供了游记的另样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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