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十二月凑

清风一笑

临渊漾渔， 不如借网同渔，哈。旧主说“令”的意思取自元曲小令，需文字简短。清扬说是月令，物候令。生活本是一锅粥，谁人许我四季花。跟风开贴，记记对应月份里心动的一点源头。本着“能短绝不长，能用旧贴绝不写新贴”的利己不损人原则，瞎凑，因部分是旧贴，只月份对得上，年份不靠谱，纯属凑热闹。标题根据四舍五入原则，归入同题。特此说明。

一月


春节是一年的开始，也是一年的结束。每年这个时候，在外的人都往一个方向奔，那就是家。2014年1月25日，我们也汇入了这场大迁徙。一千一百多公里，路上备了两顿的干粮，一大壶开水，六包快面，八个咸蛋，一包早上蒸好的馒头，还有一些水果。京港澳高速，一如即往的繁忙，通车塞车再通车，这样的节凑我们再熟悉不过。在这条路上，亲历过迷路、爆胎、大雾锁路、车子死火等等，塞车就算不上事了。

每年回家的路上，父亲的电话定位巡航似的，跟着我们追。今年没有了父亲的追踪，很有些落寞。查看地图时，翻到了去年十月份回老家时，父亲写的一家四口的藏头诗，他用毛笔写在宣纸上，夹在了地图里。那一刻，真是说不清的滋味。

父母在家就在，我们仍在这条路上行进着。我们就是幸福的。


二月


每一片雪花，都藏着一个故事。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纷纷扬扬的雪，与纷纷扬扬的欢笑交织，捂热成泪。

她说，这个季节，真想看看雪啊。他说，会让她看到今年的第一场雪。许是等待太久，许是时间太慢。第一场雪来得特别迟。

一大早，她便收到信息，他那下雪了，他拍雪去了。她看到了雪地上他的脚印，看到了他在雪地上雕出她的名字，她听到雪花从树上碰落，听到朔北的风在轻吟。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杉树林，冰封的溪水边，竟露出轻浅的绿芽。

她一直在等，等待那场完整的雪。一个月后，她收到一个陌生的包裹，是一张用像框装着的雪景和一封信，信里简述了他的交通意外。

穿心不必箭，穿心何需利剑。


三月

立于枝头，纯洁而高贵。很久以前读过一篇《还是送你白玉兰》，送行的人，送别的对象就这么纠缠，令白玉兰美成一个意象。

三月传来噩耗，姐夫远行。以最快的速度赶最快的车，也只能去殡仪馆送行。到达是深夜，悲伤离别喧闹诵经遮住了世界。

第二日，走出殡仪馆，门侧，两树玉兰就那么恣意地开着。那素白照得人睁不开眼，玉兰，玉兰，你为什么要染上悲伤？


四月

同伴们在嬉戏
我的风筝却歇在了树枝

它陪了我很久
给过我很多快乐
真想跟树言和 可是树这么高

他们都走了
我也要走了
我会常来看你
还要给你带把伞


五月

这清凉,南方的五月,是意外,是奢侈。

雨水浸泡的路面，行人稀少。漫步其间，看雨聚于伞，再沿了伞骨滴落。侧耳，便听到了它的节奏，它的呼吸。它不象三月烟雨，绵绵如黛玉不绝的叹息；不象夏日雷雨，暴烈似性急的汉子。它明眸浅笑，脚步轻快，分明是妙龄的女子。

在她的感染下，榕树笑了，拿出最浓的绿荫展示不老的青春；花儿开了，张着嘴贪婪呼吸丝丝的甜蜜；不甘示弱的草好象在说：别看我小，举起剑我能将雨斩出想要的模样。路面低处，水己成洼，由树叶滑落的大滴，漫无目的地在洼里打出串串水泡，望着那一个个泡，思绪便由了它，牵得很远，很远。。。。。。

也是雨天。那时，算灾难性天气。家长怕玩湿了衣服，不许出门。关不住的孩子，便站在门口或窗前，看雨。瓦房，屋檐下的一排，因雨水长年穿凿，己变成小洞，记得有个地方刚好有块石头，水滴石穿就那样深刻了。

小雨时，屋檐需很久才积赞够滴，从瓦隙落下，“叭”的一声打在洞里，落地开花，不小心经过，溅你一身。雨大就不同了，那排小洞很快被雨水淹没，形成一条水道。透过水道，你能清晰地看到小洞洞里的碎石子。雨水从瓦檐落下，在水道与兄弟们会合，一开心，笑出一个个泡，孩子们尖叫着比谁看到的泡泡大，你指着说你先看到，他说他先看到，屋檐下，就这样热闹了。

城市是残酷的杀手，它用丰富的现代手段肢解着人的思维，就连这样的一阵小恍忽，也不让人完整，后面的汽车尖叫，分明叫你呢。不过，己满足，透过这雨，这雨里的泡泡，你偶遇了失散多年的老友，在被唤醒的情节里，你甚至伸手抚摸了伙伴们彤彤的笑脸。


六月


她一直在寻找，寻找那种纯粹的鲜艳。

阳光从枝叶间透出，照在翻开的书页，照在笑意轻盈的脸上。蜜蜂从风中飞过，触动花瓣的轻纱，花瓣得了令似的，飘荡着悠悠而下。同学经过，大家都低着头，也不招呼。突然，飞来一只纸飞机，正好停在脚边，拾起往天空一飞，心也长翅膀似的，随了纸飞机飞出去。目视飞机着地，重又坐回垫着的旧书。不断有人进入，不断有人出去，都很小心，几乎没有声音。

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那份纯粹，己遗失在故乡，遗失在故乡的石榴树下。

七月

阳台上的文竹长得很茂盛，象在说谎。那盆文竹，是考前二个月先生送她的。先生说：好好养，如果长得好，今年定能通过。每天晚上，无论学得多晚，都记得浇一次水，有时学累了，也会定定地看阵。淡绿的花盆，配着浓密细致的叶子，沉默而宁静。现在，她依然每晚给它浇水，只是看着疯长的新叶，再也沉静不了。

她感觉自己象祥林嫂，每年这个时候，都得呻吟一回。第四年了。前前年好玩，前年轻松，去年哭，今年有点欲哭无泪。无论是在图书馆看书吃泡面，还是在西晒的书房做模拟题，都不及四年来对孩子六一的冷落令她愧疚。于是应了老师的邀请，参加六一家长演出，跳劲舞。训练时，大家都笑，这舞对她是一种毁灭，她那样斯文。表演那天，孩子对她说：妈妈，你跳得很好。她笑了。

她觉得自己很努力，结果，大概与付出不会成正比。成绩还没公布。有一阵子，她忘了这事，经人一提，忍不住想起，备考那会，真累。每天呆在玻璃书房，为防晒，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做电脑里的模拟题，这样学了220小时。双休，去图书馆看书，懒得出去，就在里面吃泡面，吃了两个月，营业员都记得她了。图书馆隔壁是电影院，每周未下午3点半，有特价电影，每次经过，都狠狠想，下次，一定看场电影，下个周未，她仍是五点图书馆关门才离开。考前听到汪峰那首《怒放的生命》，才听前两句，便泪流满面：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

她记了很多励志的话，“世界如此美好，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你努力过了，上帝不会抛弃你。”：“生命本无意义，我们要让它变得有意义。”六月，NBA总决赛正如火如荼，她看了第二场与第四场魔术除对湖人队，都只看了结尾，总共六分钟，一个人对着电视鼓掌尖叫，为湖人，为虽败犹荣的魔术。

阳台那盆草莓，在春天结完果后己第三次开花，只是不再长草莓。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草莓的勇气，接受没有结果的开放。

清风一笑

八月


什么时候迷恋上凤凰，不记得了。它象一枚种子，被吊脚楼的风，沱江的水滋养，日渐膨胀。八月，它破土而出，要见那座等了千年的城，心便由了它，一路往北。

从张家界下机，换了汽车，直奔凤凰。导游说，要坐车六小时。六小时是多久？跟我走，你会明白。

下午三时的阳光，异常强烈，孩子不肯拉上窗帘，戴着帽子，一路在窗外搜寻，不知找什么。我则掏出《边城》，再次品味静静的沱江，和山崖上，伴翠翠入梦的歌声。

芙蓉镇，上世纪八十年代因同名电影闻名的古镇，正在沿途路上。古镇风貌，大抵都是，窄巷密楼，石板商铺。拥挤的商铺间，毫不逊色的公厕，相当醒目，无论数量，招牌，还是人气。因电影摧生的113号米豆腐铺，巨幅刘晓庆，手端大碗在叫卖。在此吃过饭，唱过歌，继续凤凰。

再上路，阳光己温柔不少。拉开窗帘，起伏的山峦，如不绝的驼峰，蓝天为背，绿树葱茏，很是静美。偶有人处，那山坡，便不再是单一墨绿，青绿的水稻，淡绿的烟叶，深绿的玉米杆，戴着浅紫花絮，不规划的田埂，将之分成奇形单元。间或几株杉树，圆椎树冠，依附的藤，恰似它拖着的晚装，坡地，经自然之手这么一描，顿时生动了。

“暮云起处，揉炊烟。”上班途中一餐厅招牌的题字，我曾无数次想象，这条路，真实的展示了它的风采。时辰一到，轻烟从谷底升起，开始是一缕缕，继而一片片，升腾的雾气愈来愈重，直至将整个山头淹没。层恋叠障，暮霭沉沉，如烟似雾，如仙似幻。动的是车子，也是山头，进与退，走与留，这一刻，遗忘了时间。

不知几时，月亮爬了上来，清瘦的上弦月，斜在离山很近的地方。它并不孤独，你看，那颗星，陪着它，那么安静，那么深情。星月，似在和我们赛跑，一会冲到车前，一会落在车尾。有时，又和我们捉起迷藏，找来找去找不着，怕你生气似的，消失两分钟，它又自己跑出来，依旧在那山头，依旧在车窗之右。

星星多起来了，和山里的灯火连成一片，分不清哪里是灯火，哪里是星星。隐在夜幕的群山，似乎也起了瞌睡。

车子在狭窄的山路前行，长在崖上的杂草树枝，不时打在窗玻璃上，令人忍不住伸手护脸，怕它打在了脸上。车灯熄了，团友们在休息，车里异常安静。坐在车尾，想起导游白天说的湘西赶尸，不禁毛骨悚然。所谓赶尸，是指客死他乡的人，家人为着落叶归根，请会法事的赶匠，将死者运送回家。而经法事，那尸体，能象活人似的蹦跳行走。赶尸，一般在夜间进行。。。。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弄得频频回头看车后。经人安抚，才渐渐安静。

迷糊之间，被叫醒，凤凰到了。

夜里十时的凤凰，灯火澜珊处，可载得动我的梦？人潮涌动的夜市，饱经风霜的虹桥，静立的吊脚楼，沉默的沱江，一身疲惫，一脸茫然。我不该把心中的梦往现实里套，所谓风景，只在心中。

我是那么不甘心，第二日，起了大早，再次走进古城。清晨的沱江，依旧有浣衣女，只是浣洗的衣裳，己由灰衫红袖，变成旅馆千篇一律的白被单。林立的店铺，叫卖着银器和姜糖。人群在导游红黄旗帜的带领下，一拨拨往前赶。两小时后，再次失望而归。那光滑的石板路，己听不懂匆忙的脚步；那十二开木门，仓促一瞥怎读得到它的光景；桥底的老艺人吟唱的可是昨日曲调？墙角那片蛛丝网网了多少秘密？两次从沈从文故居前经过，没有进去。“知道鸡蛋好吃就够了，何必非要看那只生蛋的鸡呢。”

这座城，己等了千年。我穿越两千里，只为在它脚下宿一晚，在它的石板路上走一程，落一身惆怅！


九月


你说，来看我。沉静的时光，被惊醒。在记忆的潮水里翻滚，我，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描述。

青瓜抢先来，好吧，说它。季节重复又重复，青瓜依旧嫩，只是，我们的容颜，己回不到那时，青瓜贴面的娇。一支青瓜，一人一半，慢慢削，慢慢贴， 慢慢聊。聊到捧腹处，提醒对方，不能笑，自己，却忍不住。

可记得，别后第一个寒假，没回家，先见了你。车站，你接过行礼，我抱着你流泪。你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那道环镇堤，一定记得那些时光吧，我们一圈一圈绕，你的初恋，你的秘密，你不为人知的牢骚与人际，积累了半年，那么长，怎么也说不完。

三年高中，你家是我的渡假村，每个暑假，短则一周，长则十天。屋后的瓜地，房前的荷池，院里的凉床，伴着星星，伴着虫鸣，伴着笑声，每一天，每一夜，在记忆里唱歌。你的母亲，喜欢看《家庭》和《电影画报》，种地时将收音机撂田间的，我智慧的阿姨，还好吗？一直记着，高三那年，你家厨房，她说的话：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百分之百的打算。乡村晚风，醮着慈祥温情，多少次，在梦里。

这座流动的城，你不陌生。还记得你初来时淡蓝T恤牛仔的青春。家书摧情紧。你把情书同希望憧憬，装进行礼，与我告别。如织的人群里，我推着行礼箱，象推着自己的幸福。

失去电话，失去联系。三年后再见，你手持玫瑰，伴我三百里，从娘家，到婆家，从女孩，到女人。你驼色的风衣呵，时光静逝，温暖如新。

过去，象书签，一页页，在时光燧道里，新鲜生动。对你，我该有多少话说，可是，一如毕业时，你留言本扉页，我空白的签名。我只是为你，在心里腾了块地，任它生根发芽，成长开花。

在瓶里插上了百合，白色花蕊，清香阵阵，那静立的花苞，便是我等你的心事。

你的小名，唤作秋菊。

清风一笑

十月

端着水杯，静静浏览你眼中的我，想起一首歌，《女人们的咖啡》。买碟时很冲动，发烧碟，在车里，每次都听得昏昏欲睡。其实不喝咖啡，睡眠不好，但喜欢那种氛围。女人，在男人面前流泪，渴望的是怀抱，在女人面前，需要的，大概只是安静的注视。女人之间，不如男女炽热， 却更温暖，更持久。

你真细心啊，纷飞的马甲，记得那么清楚。那些曾经以为深入骨髓的痛，终经不住时间的磨砺，再翻出来，不过淡然一笑。在时间的河流里，怎会有永恒的浪花，怎会有不老的红颜。

往事如昨，记忆芬芳。别说不是身边朋友。总在想，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扯下网络，走向生活。

十一月


他们说，昨夜，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不过是一阵狂风想让我屈服。

它抓住我青翠的枝叶，想连根拔起，可不知我的根须如此深厚。我的顽固激怒了风，它叫来了狐朋友狗友雷雨电。要说这确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好几次它们险些得呈，感谢我的兄弟们，紧要时刻我们手挽手，朝同一方向使劲，朝同一方向抗击，那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虽然它们拔光了我满身的绿叶，可我依然站着。

向顽强的生命致敬。



十二月



我不断地探低身子
与这小人儿保持一致

在这样的高度
看含羞草闭上眼睛
看蝴蝶张开翅膀
看小蚂蚁搬家
看蜗牛慢慢蠕动
无限美好

这月 小人儿三岁
他长大了

那个雨天
挣脱我的庇护
自己举起伞
留给我一个歪斜的背影

远远地看着他走
看着他走
想起那句：
所谓的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看着他的背影
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除了2,4,11,12月，所有图片来自网络。所有图片都是清辉帮忙插入编辑，在此隆重致谢）

冷月清辉

父母是回家的目标，是照亮归途的航标。
那一场雪，那一份难以抹去的记忆，会成为心底里永远的温暖。

风清扬

第一篇，文字简练，却写出了浓浓的年味。

风清扬

第二篇，惜墨如金，近乎白描手法，一种情感的温度，却如新沏的咖啡，醇厚耐品。

原谅我，看到那雪的茅草窝，竟不由联想起来了雀巢咖啡呵。

风清扬

序言看着笑，有旧的绝对不写新的，读了几遍这句话都笑出声。

其实，这也对，有旧的其实更好，因为是那时的心境。

另外不是去年的也没关系，可以作为生命中的月令。

流年过去，铭记最深刻的那月、那事。

清风一笑

冷月清辉 发表于 2015-1-20 15:34
父母是回家的目标，是照亮归途的航标。
那一场雪，那一份难以抹去的记忆，会成为心底里永远的温暖。

姑娘辛苦了。家是心里不可言说的温暖，那个故事，编的，别当真。

清风一笑

风清扬 发表于 2015-1-20 15:40
第二篇，惜墨如金，近乎白描手法，一种情感的温度，却如新沏的咖啡，醇厚耐品。

原谅我，看到那雪的茅草 ...

为了凑字，把小二刚学的唐诗都整出来了我容易嘛。说得这么好，以后我打算专写言情字了{:1_584:}

清风一笑

风清扬 发表于 2015-1-20 15:49
序言看着笑，有旧的绝对不写新的，读了几遍这句话都笑出声。

其实，这也对，有旧的其实更好，因为是那时 ...

回复这么长，再看我三言两语的主贴，汗一个。都有点怨旧主了，整这样的同题，那么大的坑，得多少口水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