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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3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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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元宵灯会
正月十五元宵节,汉魏时期形成,唐宋有了明显发展,道教将它视为三元节之首,为上元节,为天官赐福之辰。明清时期成为新年期间与元旦呼应的重要节日。元宵在清代称为“灯节”。元宵张灯习俗大约由汉代祭星与佛教燃灯礼佛仪式融合而成,唐宋时期的元宵灯会繁盛,明清元宵的灯会虽然从规模上不及前朝宏阔,但其张灯时间更长,灯具品类更多,灯会设计更精巧,元宵张灯习俗也更为丰富多采。
元宵灯会,北方以京城为代表。唐宋时期的京城灯会一般三夜、五夜,明朝永乐年间延至十天,京城百官放假十日。正月八日至十八日,在东华门外,形成灯市,卖灯的商贩、买灯的顾客、观灯的游客,络绎不绝,人物齐凑,热闹非凡。明代灯市十六更盛,“天下繁华,咸萃于此。勋戚内眷登楼玩看,了不畏人”(《酌中志》卷20)。妇女身着白绫衫,结伴夜游,名为“走桥”,也称“走百病”,说元宵夜走一走没有腰腿病。人们到各城门偷摸门钉,以祈子嗣,名为“摸门钉儿”。太平鼓彻夜喧闹,有跳百索的,有耍大头和尚的,有猜谜语的,不分男女聚观游乐。民间观灯时间各地不一,一般三夜、五夜、十夜不等。京郊乡村人在十一日至十六日,用秫秆布置灯阵,人们进入稍不小心,就会迷路,称为“黄河九曲灯”。十三日,各家用小盏一百零八枚,夜晚点亮后,遍置井、灶、门、户、砧石之间,称为“散灯”。富裕人家点四晚,穷人点一晚,赤贫者也就不点灯了。明代京城还有放烟火的助兴节目,烟火用生铁粉杂硝、磺、灰等做成,“其名不一,有声者曰响炮。高起者,曰起火。起火中带炮连声者,曰三级浪。不响不起,旋绕地上者,曰地老鼠”。还有砂锅儿、花筒、花盆等名目,总名为“烟火”(《宛署杂记》卷17,民风一)。
明代南方元宵灯会热闹繁华,福建人尤其重视灯会,明人谢肇淛说:“天下上元灯烛之盛,无逾闽中者。”闽方言以灯为丁,每添设一灯,则俗称为“添丁”。有人自十一夜开始燃灯,至十三日晚,则家家灯火,光照如同白昼。“富贵之家,曲房燕寝,无不张设,殆以千计,重门洞开,纵人游玩。市上则每家门首悬灯二架,十家则一彩棚。其灯上自彩珠,下至纸画,鱼龙果树,无所不有。游人士女,车马喧阗,竟夜乃散”。直至二十外,薄暮,市上儿童即连臂喧呼,名为“求饶灯”,大约至二十二夜灯火方息。福建元宵如同京师有十夜灯会。富人家庭的妇女乘轿出行,贫者步行,从数桥上经过,谓之“转三桥”(《五杂俎》卷2)。
杭州为明代元宵灯会繁盛之区,明人张瀚说灯会除京师外,“若民俗最盛于杭”(《松窗梦语》卷7)。杭州正月十五前后张灯五夜,在元宵前,灯市即开,出售各色华灯,其像生人物,则有老子、美人、钟馗捉鬼、月明度妓、刘海戏蟾之属;花草则有栀子、葡萄、杨梅、柿橘之属;禽虫则有鹿、鹤、鱼、虾、走马之属;其奇巧则琉璃球、云母屏、水晶帘万眼罗、玻瓶之属,难以枚举。元宵节时,有灯谜,有祭赛,有社火,有台阁戏剧,滚灯烟火,无论通衢委巷,星布珠悬,皎如白日,喧阗彻旦(《西湖游览志馀》卷20,熙朝乐事)。明人张岱记述龙山放灯的情景:“山无不灯,灯无不席,席无不人,人无不歌唱鼓吹。男女看灯者,一入庙门,头不得顾,踵不得旋,只可随势,潮上潮下,不知去落何所,有听之而已。”(《陶庵梦忆》卷7)
绍兴元宵灯景在明代知名海内,因为这里竹贱、灯贱、烛贱。贱,所以家家都能置灯,贱,所以家家以不能设灯为耻,“故自庄达以至穷檐曲巷,无不灯,无不棚者”。城中妇女多相率步行,往闹处看灯;否则大家小户杂坐门前,吃瓜子糖豆,看往来士女,午夜方散。乡村夫妇,多在白天进城,东穿西走,“钻灯棚”、“走灯桥”,四处看灯。可见当时江南灯会之盛。江南才子唐寅《元宵》一诗,写出了元宵灯月相映之妙:“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绕月下月如银。”
清代的元宵灯市依旧热闹,只是张灯的时间有所减少,一般为五夜,十五日为正灯。北京元宵的灯火以东四牌楼及地安门为最盛,其次工部、兵部,东安门、新街口、西四牌楼“亦稍有可观”。花灯以纱绢、玻璃制作,上绘古今故事,“以资玩赏”。冰灯是清代的特殊灯品,由满人自关外带来。这些冰灯“华而不侈,朴而不俗”,极具观赏性。放烟火是清代北京元宵灯会的项目之一。圆明园宫门内,正月十五按例放烟火盒子,烟火盒子悬在大架上,每盒三层:第一层“天下太平”四大字;二层鸽雀无数群飞,取放生之意;三层小儿四人击秧歌鼓,唱秧歌,唱“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中驾六龙”一首(姚元之《竹叶亭杂记》卷1)。北京烟花品类繁多,有盒子、花盆、烟火杆子、线穿牡丹、水浇莲、金盆落月等,“竞巧争奇”,焰火施放时呈现出一派“银花火树,光彩照人”的艳丽场景(《燕京岁时记》)。
苏州灯在宋代就著称于世,元夕张灯“以苏灯为最”(周密《武林旧事》卷2)。清代灯市货郎出售的各色花灯,“精奇百出”,品类如同明代杭州。“今俗,市上所卖诸灯未改古制,而乡镇别邑,又皆买自郡中,以是元宵前后,喧盛尤昔”。苏州元宵用松枝竹叶在通衢扎棚,白天悬彩,晚上燃灯,阊门之内,“灯彩遍张,不见天日”。除街道张灯结彩外,家户店铺、神祠会馆都燃灯庆祝,平民人家在中堂点燃两根大蜡烛,安排宴席,互相观赏。当时“华灯万盏,谓之灯宴”。游人以看灯为名,结伴闲游,通宵不绝。
清代苏州除灯火色彩的繁华外,还有“闹元宵”的节俗,“元宵前后,比户以锣鼓铙钹,敲击成文,谓之闹元宵,有跑马、雨夹雪、七五三、跳财神、下西风诸名。或三五成群,各执一器,儿童围绕以行,且行且击,满街鼎沸,俗呼走马锣鼓”(《清嘉录》卷1)。小戏表演是元宵节节俗项目,北方乡村耍社火、唱秧歌、打太平鼓,南方乡村演花鼓戏、唱采茶调。清代湖北黄安正月十五前后舞烛龙,俗以此“压灾驱疫”。还有采茶灯,以十二个童男扮女妆,各人带灯一具,称为“茶娘”,唱采茶调,每月一曲,每曲以“采茶”二字起兴。城乡妇女十五结伴同游,称为“荡元宵”(道光《黄安县志》)。
猜灯谜是苏州元宵节俗之一,人们将谜语粘贴在灯上,“任人商揣,谓之打灯谜”。猜中者可获得巾扇、香囊、果品、食物等奖品。城中悬灯谜之处,常常是人群集中之地,“连肩挨背,夜夜汗漫”,时人有诗为证:“一灯如豆挂门旁,草野能随艺苑忙。欲问还疑终缱绻,有何名利费思量。”(《清嘉录》卷1)
吃元宵。元宵是一种节令食品,明清正月十五吃元宵成为时尚。明朝京城在初九之后,就开始吃元宵,元宵用糯米细粉制成,圆形,内包核桃仁、白糖为馅,大如核桃。江南称为“汤团”(刘若愚《酌中志》卷20)。清代苏州人称为圆子,杭州人称为“上灯圆子”。在祭祀祖先之后,家人老乡一起享用圆子,取其团圆的意义。
灯会求子,也是明清时期常有的习俗。如前述明代福建的添灯(丁)之俗,北京的摸门钉祈子俗等;清代广东北流,一般人乞求生子者,要祷于社坛,生子后,在正月初十日献花灯一盏,悬于坛檐,所以只要数数社坛上的灯数,就知道本街区去年添了多少人丁。到十六晚,望子心切的人,偷走社坛上的灯,去照内房,以祈子嗣(杨恩寿《坦园日记》卷4)。在广东海丰元宵夜有“拾灯”之俗,元夕在江上放水灯,人们竞相拾取,得白色灯者为喜得男子之兆;得红灯者为得女之兆。当时有人诗咏其事:“元夕浮灯海水南,红灯女子白灯男。白灯多甚红灯少,拾取繁星满竹篮。”(《广东新语》卷9)
明清时期,新年时节各地有许多的庙会。庙会是岁时节日的补充形态,它与城市民众生活有着紧密的联系。明代北京较多的是香会。元旦日,到东岳庙烧香;元旦到初三,男女到白塔寺绕塔;十九日聚集白云观,“耍燕九”。“是日天下伎巧毕集,走马射箭,观者应给不暇”(《宛署杂记》卷17,民风一)。清代北京庙会更多,有大钟寺庙会,从正月初一开始,开庙十日,“游人坌集,士女如云”。白云观庙会最为甚大,每至正月,自初一起,开庙十九日。游人络绎,车马奔腾。十九日这天最盛,称为“会神仙”。厂甸庙会,从正月初一开始,列市半月,儿童玩好,集中在厂甸。东西庙(隆福寺、护国寺)是京城的两大商业集市,从正月起,每逢七、八日开西庙,九、十日开东庙。开庙之日,百货云集,“凡珠玉、绫罗、衣服、饮食、古玩、字画、花鸟、虫鱼以及寻常日用之物,星卜、杂技之流,无所不有”(《燕京岁时记》),是京城有名的商业庙会。江南苏州新年逛庙会成为习惯,“诸丛林各建岁醮,士女游玩琳宫梵宇,或烧香答愿”。其中苏州城中的圆妙观,是游人最集中的地方。观左右门名吉祥、如意,人们穿行二门,以取新年吉兆(《清嘉录》卷1)。
明清新年民俗生动和谐、情趣盎然。“百日之劳,一日之蜡”,新年是休憩的日子,是民众身体与精神放松的机会。丰富多彩的新年民俗展示着民众的生命律动与精神渴求。新年充满欢快,也充满期待。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
——本文刊于《文史知识》2006年第1期“民俗志”栏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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