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红尘

溪上青青草

　　　　　　　　　　　　　　　　　　　　　　摆渡红尘
　　
　　　　　　　　　　　　　　　　　　　——我读《山水苍茫》
　　
　　读完西乡籍作家史邦奇的小说《山水苍茫》，脑子里蹦出两个字“日子”，题目就用“日子”也是可以的吧？心里就笑了，想起了赵大叔小品中白云大妈的小说《日子》。相信史先生不会为我这般无厘头的乱想生气。因为我也是他万千读者中的一个，而且是忠实认真的读者。吃喝拉撒，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是日子的道具；爱恨情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是日子的色彩。平凡的日子就是这样不同音符的组合，小说也是如此。故事来源于自身体验，大概可以算作自传体小说吧。一段波澜不惊的教书生涯，一群青春焕发的年轻形象，一些琐碎凌乱但真实可触的生活琐事，以时间做纬线，以工作关系中的节庆杂事，礼尚往来做经线，描述凡夫俗子的生活常态。
　　
　　小说五十回，分上下两部。二十三岁的石鹤翔是小说中的男一号，二十二岁的余爱梅是女一号。以女一号为首的还有两个未婚女青年鲍淑珍、夏莉；以男一号为首的还有教师曾勇、卜仁杰等男教师代表。与之相关的还有校长，已婚的两个教师家庭，几个典型的学生代表及其相关的亲戚朋友。他们因为工作关系被捆绑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工作和生活无一不息息相关。没有石破天惊的曲折故事情节，只有工作和生活的小波澜，由此繁衍的困惑与迷茫情怀贯穿在简曼的时光里。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易安的词写出季节的特点，我倒觉得用这句来概括小说中的一段人生也是恰当的。青春的骚动，现实与梦想的较量，清醒与迷茫的交织，给最难将息的青春涂抹着绚烂或暗淡的色彩，标注上奔放与消沉的音符，注入着希望与失望的暗流。内心的狂涛巨浪掩盖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奔放不羁的生命热情圏宥在昼夜更替的循环往复中；宏大的目标志向搁浅在遥远封闭的大山里，无所适从却还是平淡无奇的被时间推向前方。
　　
　　作者是叙述高手，波澜不惊的日子，司空见惯的学校生活，因为有青春敏感的心灵，这些平淡便有了诗情画意的多彩。
　　
　　一、诗词是摆渡的渔灯。
　　
　　如果把整部小说比着一片平静的海，小说中古体诗词和现代诗歌的巧妙植入就好比暗海中的渔光，熠熠生辉，星光四射，却又暗示人物最终去向。表达特殊感受，或环境描写，或暧昧的心情描写，因为有颇具匠心的诗词的运用，就有了足够的嚼头。作者对诗词的驾驭能力非常娴熟，几乎是信手拈来。引用经典恰到好处，原创诗词更是韵味十足。比如引用席慕容诗句表现鲍淑珍失恋后懊丧心情就非常恰当。“眼泪在眼角等待/只要一句话/一句话就可以碰落/你莫惹我。”学生课前的一句低语就彻底激怒了她，借题发挥罢课，哭泣。表现出女性情绪容易失控的特点，第一次就凸显了这个女二号的特点：谈过三次对象，失败而终。
　　
　　最出彩的还该是男一号自谱的吉他曲词《落花时节》，是伤感情诗，表达恋人间不能相守之苦。灵动流畅，清新中难掩哀伤。女一号余爱梅因为远远听见这曲子顺着吉他声就和史鹤翔拉开了相恋的序幕。“春风沉醉的季节/没有人理解/琴箫和谐为何要分别/燕子轻轻歌唱/花儿悠悠飘谢……”是想，在深秋的午后，这样的词以娴熟哀怨的吉他声流泻而出，男女主人公独处一室，爱慕之情在音乐的催生下在彼此心底萌芽滋生，，该是怎样的情状？后来二人走近相恋，石送余《牡丹图》并题《贺新郎·咏牡丹》词，就更有古典韵味。不妨摘出下阙欣赏：自古高华招嫉妒。怅芳丛，妖红艳紫，倩谁为侣？解嫁东风桃李笑，试看蜂歌蝶舞。念青鸟，洛中日暮。叵耐喧阗轩车至，慕风流，移向名园去。阑月恨，共谁诉？
　　
　　我不懂词律，全凭阅读口感和韵味来判断。这首词出现在上部的第十章，二人此时还不认识，尚未靠近。借助别人的阅读出现。但就下阙末句：叵耐喧阗轩车至，慕风流，移向名园去。阑月恨，共谁诉？就能预感时尚俏丽的余是不会在这个偏远小镇的初中呆多久的。轩车至移向名园去。当初石写这词的时候大概没有预料他们二人会是这样的结句吧。但后来的结果余嫁给了教育局某人的至亲，确实移向名园去了，这似乎成了二人爱情的偈语。第十一章男二号曾勇办公室兼卧室的墙壁上又一幅《咏鹰图》也验证了这个安排。描写荷塘的七律《荷塘秋韵》：
　　
　　无限风光入画时，莲歌惊梦已嫌迟。
　　青钱出水堪承露，白玉点波岂受泥。　　
　　半亩丝纶谁有笑，一方天地我无诗。　　
　　斜晖脉脉今何夕？秋月凭栏莫漫思。
　　
　　不由得就想起，夏夜郊外因为余爱梅跌进小河中，石鹤翔拉她也随之跌进去，二人有了亲密的身体接触，之后顺理成章的翻云覆雨一番。上岸返校余便立即宣布分手。这首诗和那个场景共同完成一个高潮：石、余二人恩怨情仇在此彻底画上句号。突如其来，被点燃的激情顷刻间又被无情的熄灭，爱与恨就在一瞬间完成，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去消化吧。从此不知今夕何夕，任由相思成灾。
　　
　　读到这些地方便想起了《红楼梦》中的诗词，也是这样的暗含人物命运。诗词在小说中不仅和人物心里很切合，而且出现的非常自然，也极大程度提升了文字的可读性。如一曲长调婉婉转转成整部小说的背景音乐，对渲染气氛烘托情感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而且一些情节还非得借助诗词引入。这真是该小说的亮点。
　　
　　二、情感是摆渡的帆。
　　
　　小说按照时间顺序写了一年内发生在学校的事情。那些节庆杂事包括勤工俭学、郊游等事宜，都是通过人物之间的情感串联起来。石鹤翔、李义安与余爱梅之间不确定但暧昧的感情，刘志宏、雷鸣与夏莉之间隐约的感情，镇医院小护士郑红霞与石鹤翔那种似有似无的感情，还有“大侠”曾勇与冉秋霞，团委书记何新华与鲍淑贞，女生肖梅与石鹤翔之间非常隐秘的好感等，这些盘根错节浅浅淡淡隐隐绰绰的情感贯通与日常杂事之间，使发生在一年内零散的事件构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所以情感是本小说的主题线索。当然通过这些人物情感经历，也揭示出常人的普通情感。
　　
　　正值谈婚论嫁的年龄，爱却是阴差阳错与追求背道而驰。泼辣具有小市民气息的女二号鲍淑贞经历过三段感情都不了了之。俏佳人余爱梅也曾经失恋。被同事卜仁杰紧追不放却表现出不屑一顾时，音乐做媒与石鹤翔彼此爱慕，却又因世俗心理嫁给了教育局某个长的侄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攀了一根稍粗一点的枝桠。石鹤翔在单位有众星捧月之感，鹤立鸡群，洁身自好，舞文弄墨，赋诗作曲自有一身好艺术。与远在西安上大学的女友鸿雁传书聊解相思，却忽然收到分手信，失恋的忧伤使原本不完美的爱情梦想无处生根。一方面放不下这段感情，一方面又经不住余爱梅年轻美貌的诱惑，，但因种种小误会，二人的感情始终浅尝则止，竟然没有开怀畅谈的机会，始终没有达到无胶似漆牵肠挂肚的地步。镇上医院美小护郑红霞对石一见钟情，暗送秋波。同事夏莉跟石也是心有戚戚。这种签单爱美的感情就存在于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
　　
　　这便是青春无可着落飘摇不定的情感特征。缺乏自信和不信任，欲罢不能与摇摆不定，决绝与藕断丝连。但各自都带着一丝希望，几缕忧伤继续着学校生活的单调刻板，继续在小小的圈子里欲抑欲扬摆渡情感，不能烈火猛攻，无法小火慢炖，群山障目无能为力。人是群居动物，感情就是群居的基础。人生也是一艘不能停止的船帆，在时间的流里，大家都是摆渡者。忘记与铭记，相爱与分开，为生活奔忙的时候，情就是动力。深，只是某一段。浅，时间会冲刷掉痕迹。
　　
　　三、摆渡者的众生相。
　　
　　小说的地点在固定的中学内，人物在这个小圈子里磨合着相依存，很像一个家庭，一条鱼炖汤，大家都来喝，一包新茶要叫关系亲近的来品尝，有人请客大家一起去。共同的生活中人物的小性情暴露无遗。最突出的是鲍淑贞，她贪图小便宜，情感不专一，逢集上街买葡萄，在框子里乱翻一气捡大的吃却不买，被卖主奚落，被群众围观，脸面尽失。夏校长收学生礼又让开除的学生返校。有老师偷钓被同事发现，二人分享战利品。鸡毛蒜皮的细节处披露人性的缺点，这就是百姓的面孔，我们身边并不缺乏。与学识职业贫富无关，只是一种能够不自觉间养成的陋习，但的确让人不齿。
　　
　　爱情是作料，婚姻可当跳板，发财升官，为了名利情感就没有地位。这是余爱梅的轨迹传递给读者的信息。何尝不是世下婚姻爱情的写照？本来余爱梅是被艺术吸引爱上石鹤翔，为此还常常醋意大发，却因小权势放弃爱情。现实生活里，小民总是摆脱不了一些坏品行的奴役，狭隘、自私、阴暗，这些不足悄无声息的散落在不同人色身上。展示在小说中的时候潜移默化的给人警示。虽说人无完人金无足，但这些品性确实很影响形象，完全可以彻底剔除。
　　
　　滚滚红尘，喧嚣尘上。每一个摆渡者都以自己的姿态跋涉前行，因而生活就有了更多谈资。如此便也是小说透出的另一种美。
　　
　　四、起航，停橹，桨声如莲子坠湖。
　　
　　小学生的叙述作文讲究龙头凤尾，强调开头结尾的重要性。在小说创作中，开头的引人入胜，匠心独具，结尾的含蓄隽永，遐思无限，也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故事多么曲折离奇，新颖动人，没有良好的开头就吸引不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山水苍茫》的开头创造出移动的视觉效果。一辆甲壳虫似的客车在险峻深幽的山路上行驶，身后扬起一阵烟尘，满车的人随着摇摆颠簸的车向大山深处行进。故事开始，一段人生拉开帷幕。在山路上跳迪斯科般的车子把读者的事先和注意力收拢，拉到故事发生的地点青龙镇初级中学。人生的一段剧情便正式开演了。
　　
　　结尾同样精彩。用主人公日记上的一句话：“生活，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干净利索，割舍的非常恰当。这个结尾一语双关。印证了整部小说内容的特点：平稳的生活，无需大悲大喜。也告知读者，主人公虽然被一夜偷欢的女友甩的义无反顾，但主人公并没有沉沦，他还有机会，还有希望。爱与不爱，聚与散不过都是寻常事。生活原本如此。面对曾经的女友的妹妹忽然来信的举动，主人公没有惊喜过度，而是非常理性的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经历过了，他已经成熟了。
　　
　　起航，停橹-----起笔，落笔，都以这般简洁明快的笔触行进，应该是比较成功的。
　　
　　五、两点不成熟的看法。
　　
　　1、小说选材有些大众化，缺少大胆的虚构和嫁接，人物关系和线条还是有些单一化了，像纪实的自传体。
　　
　　2、内容有些平稳，缺少高潮。虽然五十节，但一些章节缺少主线，没有明确的故事情节。整个阅读过程中，一直都在期待精彩有波澜的故事出现，心里一直在念叨：读完这节下一节一定会有扣人心弦的情节出现的。事实上有一丝失望。
　　
　　六、结束语
　　
　　生活原本简单实在，但是青春悸动的情绪并不安分。当激情遭遇禁锢，当梦想遭遇世俗，当希望遭遇失望，一切便都成了梦幻泡影。无以安放的青春，如烟雾笼罩的山水般苍茫。而青春还得在现实的磨砺中成长，摆渡的孤帆依然疲倦的张扬。
　　
　　渺渺红尘，谁是谁的摆渡者？捏一张人生的船票，你给自己摇橹导航，谁又是谁的岸？迂回原地兜兜转转，乘风破浪勇往直前，来来往往鱼贯穿梭的摆渡者千姿百态。擦肩相视一笑同行一段，而后各奔东西，有多少人能够并肩齐驱相依相扶着靠岸？你必须继续奋力摇橹，彼岸花充满诱惑总也是遥不可及。裹挟着彷徨与迷茫，希望如烟似梦，带着这些行囊摆渡，你依然卖力，从一个起点走向另一个起点，人生不过如此吧。

学习书评{:1_681:}

溪上青青草

回复 2# 待花解语


    奉命完成的。原作者对这个评论不甚满意。但我只能这么写。这是我写的最艰难最费劲的评论。

冰城旧主

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作者如果是单纯写爱情，总觉得似乎薄了点，那里面要写的，可能还有县一级中学教师的一些思虑，有无奈有挣扎？有对波澜不惊的生活的抵触？
《山水苍茫》，让我想到周大新的《湖光山色》，作者似乎也如周大新一样，描写了一群小人物的悲苦，以及人性的变或不变，二重或多重。
有了你的这篇字，我在想着一些问题，想去探究。

冷月清辉

没看过这小说，看了评，有时间去搜来读。
小草的认真细致，难怪作者都愿找你来读。

溪上青青草

回复 4# 冰城旧主

是本土作家，写得很平淡。我看到就是笔记似的自攥。
你说的这个书我没读过。

溪上青青草

回复 5# 冷月清辉


    作为一个小小的县城，能自己写书并出版已经很不简单了。所以我读了就写点。

冰城旧主

感谢对读书会的支持，加亮！

薄雾-池中莲

草儿，读你这篇文字真的很兴奋，文章布置新颖，思想语言流畅到位，至于那文笔之类的就不提了。

能够读到这样一篇文字，才叫学习。受到启发，受到感染了，谢谢草儿。

目光

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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