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录

懒鬼

◎ 七月初六

雨水微凉，周围的草树
大都直立。唯一朵
在湖畔升起

屋中听音乐，——
“将军拔剑南天起”
那曾令我吐出肺腑的知音

应纯属乌有
如同我现在安坐
细细品味左手食指的风湿


◎ 七月七

在近午，看见一对蝴蝶
翩翩地飞在风中。
露水微凉，等如巫山云海

看不见你。我立在独木舟上
必有明月
闲爱清梅淡凭栏

我若问候。汝必安好。
仿若云白风清
或不可言状

懒鬼

◎ 甚念书

从吴山观看鼓楼
日头很好
胡庆余堂的门匾上
相对的济世愈行愈远

茶水微烫，读别离之书
譬如刚想到的蝴蝶
其飞去的姿态，略快于
茶叶微旋的速度

觅食、寻偶，养育儿女
尘世这般苟活
应该像一段
稀疏低垂的流水

声音缄默。
（众们皆无语）
千里之外，隐遁的故人
问安的拥抱，必有缠绕


◎ 《大雪》书

大雪已近。越来越多
偏离的事物，过于抽象
刚归隐的虫鸣，已经
看不见，斑驳的轮廓
诸如松树、柏树
青樟树的清香，若有所无
所谓立心，远方已经举杯
只有一种尺素
在云朵与窗户的接际
高处的空旷，更低于低处

◎ 颦笑书

午后，诸多声音鼎沸
包括你的回忆，浅浅的
你不由想起，之前颦笑的女子
笑容亦是浅浅的
南粤的小女子，不知名姓
尽管南方依旧遥远
浅笑的女子，请顶着
薄暮的温暖来相认
与我，浅浅的一茗
于钱塘。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知己

懒鬼

◎ 弯如月

月光偶尔会弯曲地照下来
譬如此刻，你安静地
坐在我的对面
大多数时候
你含笑不语
有时候也说两句
会回答一个低低的“嗯”
我喜欢风轻轻吹
吹过的时候
我应举起一杯清茗
月光很好
梅英淡淡
我微微抬头，就看见
你弯如月的唇角


◎ 冰心录

深夜，流水在响，窗纱拂动
尚未和音的琴弦，洁白如冰心
而寥寥之中，净是呼吸澄明的声音
譬如我现在喊你，你微笑很轻
淡淡之中，唯我孤身领会。


◎ 短信

一个人
走到僻静的地方
写一封短信
月光薄薄地照过来
梅花低到眉间
白日里想到的暖流
都汇集起来
伊在千里之外
的另一头
弯曲的唇角
微笑像一阵清风

◎ 细雨书

在一条河的对岸
细细地看你
仿若雨珠在斜斜的扑面

写一封书简，短短的
高于头顶的云朵
漆黑的遮断归途的云朵

然后翻拣出一段旧的回声
譬如听你唱京戏
很灵巧的水袖在折身

懒鬼

◎ 初秋令

窗外又是初秋的夜色
微风吹打着树叶，云朵深旷

人是虚的，比如刚念的桃之夭夭
细雨的黄昏，都浮在空中

我们隔着很近，又或很远
江西，湖北，与湖南

院子里的新桂，花骨朵起伏
盈盈，若你穿堂而来


◎ 冬夜偶得

别来安好。映在他记忆的时光
是月牙般的，仿是她的眸子

点烟、啜茗，流水依旧清冽
庭院的黄梅沾满了浮云

襟下暗掖一两朵落雪
是轻慢的那种落。排排坐，啃果果

西风吹动念遥的人
丰禾西路，当有细雨在飞


◎ 夜雨寄北

夜过潼关。迁徙的浮云即在窗外
偶尔站在窗玻璃前
划啊，一条或一条细浅的痕

道光年凉茶降火
有时却是更加单调与稀薄
譬如短简，未必是月白风清

更喜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此刻汤水微烫，些许蔬菜都是无用了
剩下的膝酸无力，当不可言状

懒鬼

◎ 醉花阴

云来寄笺。窗格中的莲花正好微沾露水
轻如苔衣又薄当杯茗
然后，细雨叠来

肉身速老而行齿亦危
多么善啊！幸好闻中满是暗香
（老山檀线香三分）

他再度写下与去日同思的句子
“别来无恙。我只是
想轻微地问候你。”

◎  更漏子

云来递笺，有时只是一个烟圈、一杯水雾
风从疏斜的北方吹来，八千里江国寂寂

微雨过、青荷翻，其实是月光在映照空莽
潺潺的流水，微露成霜

点烟了。他又抬头
在摇摆的庭院细杯高举

那些恍惚的浮光掠影，极致蹈虚又清浅如故
低饮微拱罢，偶尔闲庭信步，念道俱安


◎ 忆长安

鸣瀑如泉。微光落在青樟叶上
暮色是一条向晚的弧度

时间也许就是流水
但其中，并没有正气大义

人在途中，逢于道左
譬如冰心翩然，安于微拱

我们静坐。语言或已是多余
泡馍的模样胜于星星


◎ 云水书

云水千树。数遍绿苔
是否又深一层

高于我的阳台
以及一座座长亭短亭

多么安静的水声
窗格寂定，已应风物好

鸟鸣声斜吹。有人从无边的
寥廓中，约来相逢

懒鬼

◎ 公车书


雁行无声，潮暖的空气里
公车行驶在观想余音的瞑目之中

行愈念而光亮恍惚
譬如一句浅白的话，像一朵水仙在摇曳

安亭、静深，也或是薄笺的耳垂
已然是低低的了

后视镜处刚飘起的一片细叶
被吹成氤氲，近似暗香


◎ 窗格书

约在黄昏，傍晚的微茫细雨
新梅邀来覆作浮云

我们困顿在光阴中
而甚念即是浮生

你亦可以居住，在我的窗格
明月，书秀，人淡如芬

之后是龙井澄清，你读到几行微信
听不见的咳嗽哽在喉中

其实是摹就的一幅山水
只是你侧身，眼神恬静，白云在涌动

◎ 思远人

旧日以前，我们清言
皋亭山的夜色略薄一分
舒婉之意，皆是亭中笑语

罢去挥手杳相雁
与尔窕窈，雏在明月
仿佛已好多年

其实遥忆亦是甚好
譬如此刻，雨声倾斜
念来当去如常

懒鬼

◎ 无题

凌晨，读《新诗评论》
电脑的风箱时有嗡鸣
头若眩晕，喝药的后症应已抵窗

山药、枸杞、决明子
益精明目，终于可以近观白雪
亦如新菊弥漫着飘香

人间病身何其多哉
乏意瞬间而来
丰禾西路，入梦安有云和月


◎ 鹊桥仙

茗来当酒。之后是夜色略薄一分
低低的，亦象帘外寒鸦低低的叫

天色欲雨，可惜很想是且作下雪
绿蚁新醅酒，可饮一杯无

也不是在虚构的场景
陈旧的小木桌，隔邻而望

双鬓都微星了
还能如此念着，多好

道别的时候，亦是无笛可横
只是朝她微拱，低低的

◎ 无题

偏居仁和，闭世关山
微信的清芒高于暮春

与你谈《露牙书》
映像虚弱，如是我曰

但大多光景
微笑荡去层云

更高远之处
细风欲雨，敲打我的窗户

懒鬼

◎ 清明书

中午登高，低处的一对烟囱
站立稀疏，映照着远山

那时，我不想说话
弓身对着三炷香

我们分手。在一家小食店
吃一顿盒饭

无锡大排，甜的让我如此心醉
一阵风吹到轻易落泪

◎ 冬至书

微雨中小坐
诸事不值一提
明日冬至。当提前洗沐

外祖，叔父，母舅
一刹那间的幻影
恍如隔世

天气预报。应有大雨
母亲来电多穿衣
还记带备具

譬如些许纸钱，若干瓜果
将提去重游
亦必有西风、白酒与我共度

◎ 朝暮书

尘世疏阔太多了
比如新摘杨梅有细微的酸

流水为何。某年月
言曰细雨共朝暮

纸上的奢侈真少
亦喝茶读书，寄存舒心

偶尔闲庭信步
短袖的折痕灌满风声

懒鬼

◎ 提酒书

夜晚，饮几许梅酒
毛豆炒肉片，佐来妩媚如月

东湖水波平如镜
斜对面的超市，灯火亦瘦

孤雁南行，遥念之声予于何时
其实都是一些零落的微观行止

相别如寂寥，念来当如常
院外有径，偶尔细叶在动


◎ 冬日书

凌晨，凉茶且作饮酒
窗格自此安静
旧字中光影，像几朵浮来的云

昨日立冬，顺手写下
冬和景明，均衡的遥望
此点周至彼处，都可相邈不迫

更如燕雀鸣叫短亭
街角公园的青樟益显恬淡
曾经听琴而坐的人，烟雾凝邀虚空


◎ 无题

登楼望远，一枚流水令我安然
永宁桥如此平静

心若千结矣，人间混杂如是
读些王摩诘亦好，雾来易云

诸如晚晴沧海，一屋的烟雨
燕雀翩然，亦始有终

其实是紫砂壶升腾的水汽
饮来温和，自我沉淀

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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