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录

夏与啁

◎ 鹊桥仙

茗来当酒。之后是夜色略薄一分
低低的，亦象帘外寒鸦低低的叫

天色欲雨，可惜很想是且作下雪
绿蚁新醅酒，可饮一杯无

也不是在虚构的场景
陈旧的小木桌，隔邻而望

双鬓都微星了
还能如此念着，多好

道别的时候，亦是无笛可横
只是朝她微拱，低低的

◎ 无题

偏居仁和，闭世关山
微信的清芒高于暮春

与你谈《露牙书》
映像虚弱，如是我曰

但大多光景
微笑荡去层云

更高远之处
细风欲雨，敲打我的窗户

夏与啁

◎ 清明书

中午登高，低处的一对烟囱
站立稀疏，映照着远山

那时，我不想说话
弓身对着三炷香

我们分手。在一家小食店
吃一顿盒饭

无锡大排，甜的让我如此心醉
一阵风吹到轻易落泪

◎ 冬至书

微雨中小坐
诸事不值一提
明日冬至。当提前洗沐

外祖，叔父，母舅
一刹那间的幻影
恍如隔世

天气预报。应有大雨
母亲来电多穿衣
还记带备具

譬如些许纸钱，若干瓜果
将提去重游
亦必有西风、白酒与我共度

夏与啁

◎ 朝暮书

尘世疏阔太多了
比如新摘杨梅有细微的酸

流水为何。某年月
言曰细雨共朝暮

纸上的奢侈真少
亦喝茶读书，寄存舒心

偶尔闲庭信步
短袖的折痕灌满风声

◎ 提酒书

夜晚，饮几许梅酒
毛豆炒肉片，佐来妩媚如月

东湖水波平如镜
斜对面的超市，灯火亦瘦

孤雁南行，遥念之声予于何时
其实都是一些零落的微观行止

相别如寂寥，念来当如常
院外有径，偶尔细叶在动


◎ 冬日书

凌晨，凉茶且作饮酒
窗格自此安静
旧字中光影，像几朵浮来的云

昨日立冬，顺手写下
冬和景明，均衡的遥望
此点周至彼处，都可相邈不迫

更如燕雀鸣叫短亭
街角公园的青樟益显恬淡
曾经听琴而坐的人，烟雾凝邀虚空


◎ 无题

登楼望远，一枚流水令我安然
永宁桥如此平静

心若千结矣，人间混杂如是
读些王摩诘亦好，雾来易云

诸如晚晴沧海，一屋的烟雨
燕雀翩然，亦始有终

其实是紫砂壶升腾的水汽
饮来温和，自我沉淀

夏与啁

◎ 忆西湖

茗来当酒，细雨亦悄然而至
更有薄简递在云中
轩格是一面小小的溅起的流雾

我们彼此微拱。摇头或摇手
西湖的青荷、白莲，素颜的窈窕
——真是好看

亦有暗香在横笛
这满耳清韵
静静敲窗，亦在亭亭如瀑


◎ 忆旧游

煮泉、品茗，漂泊的云朵招之即来
恍惚、迷离，沉醉于旧音之中
呵，莫可凭栏

此时此景
窥见的去日的声踪
都在迢递

其实念得远了，无非是云意薄、流年歇
或是故容颜淡雅之一靥当华
亦莫说遥忆比微雨更湿一些


◎ 青玉案

顾水清妍。把一盅薄茗倒进喉中
清晨的初秋，微凉的空庭端上云层

素衣何旧音容，浅笑婷婷
亦象一封充足露水的信简

淡如轻烟，或在长长的窗格
听到横笛，细雨冰心几回侵

青葱的女子不在此处
如是空空，陌上涂上白云


◎ 服丸书

开瓶、吞药，那貌似皇家小曲奇的丸子
可用来镇痛、宁神，这些都喜欢

当他写下这些，细雨泛凉
已敲落在长长的窗格

就像某个暮晚，读一封短短的薄简
之后信手消除几个云淡之迹

那月色的缠绕，鹧鸪声多么的清晰
他依然无语，只是细细翻了下旧军衬的衣领

夏与啁

◎ 忆中年

蝴蝶一羽飞来，亦如你推开
一波月光。长长的窗格走着

远树如烟，高楼静立
袅袅一般的安谧

凌晨五点，一枝烟吟出
夜泊的迷雾，鸟鸣声时隐时现

忆来可好，细雨潇潇也
煮泉、品茗，已登抱临之境

◎ 忆旧游

在凌晨，问好、微拱兼扶屏而望
旧日的光阴杳如薄笺

一朵浮云落入月的暗影
之前曾细雨重叠，犹如花落

晓忆杯茗向阑珊，相逢知笑微声念
一切都是那么地慢

是啊，生活记曰可好
露水微凉，有云淡之迹


◎ 秋日偶书

天阴
或有中雨
为手指点一根细长的烟

之前，刚刚看到
风华出众的嫣然一笑
皆是不经意的

回忆更于微薰
当你独坐
远山静卧，所往淙淙


◎ 忆浮澜

在接近仲秋的黄昏
他也有薄茗、云烟
以及登阁望远

天晴，有雨。其实都不突然
仰天大笑邀饮也
我辈皆是对影人

当然，如果漂亮女子盈盈踱来
隔着小窗格，嫣然一笑
（恍惚间是桂花又落了吧）

之后，窗格外细雨微侵
寻至眸中应浮澜
冰心第几番

夏与啁

◎ 酹江月

晨雨来时，你刚散步微兴而归
书案放一杯刚温的白开
你在读人民文学，读《拂晓》
远处湿蔼，若有铭骨照轻袍

或是去登五楼，那一树新桂
静静地，但南方以南寄到的
月饼还在，向着窗格遥望的你
蓦然故作顿悟，单衣恃酒曾多情

去寻饮吧，道光年造方凉茶
降火、镇咳，对于心怀甚念的人
应倒映出微露的淙淙晚晴
而水天一色，吹动屋后的鸟鸣

◎ 途中

秋风中
当我再度在窄小的途中
与你相互问候

细雨亦在飘落
包括周围的微风
敲上窗户，又缓缓如溅

我就站在屋檐下
只是静静地望你
远山含黛，噙着朦胧的飞花


◎ 夜雨知北

台风、瀑雨，都曰晚秋
仰望如我，刚徘徊于苏格兰式
的小酒廊。数张印西女王的纸钞
先于一支蓝调逝去

洗耳是一种虚构的声色
那么，斜对面款款的靓女眼神
为何皆道是性情中人
（我独自推门而去）

两鬓成霜又如何
如觉陇新桂，那刚堆积的小黄花
随处皆是。包括我刚酝酿起
窗玻璃弥漫的水雾

夏与啁

◎ 鹧鸪天

南方多雨。在与你清谈的小歇
我陡然浮起这个念头
相望切切，相忘亦或无言

其实，最近些年
一直隔着一片茫茫的水面
望你。安静，旋又窃窃

有时，我会小啜一口龙井
直到一阵凉风忽然吹来
才惊觉空山寂寂

旧夜的星空真美
尤如你的笑容妩媚
雁笺寄过新桂向晚

晨际的光阴也很好，因为
我们谈到弥留之际
譬如我遥拥你时，不可言状


◎ 生查子

见信如晤。知道吗
我刚才突然念起
“八千里路云和月”
那时，细雨湿透了重衫

昨日秋分，瀑雨亦如草书
写下看你旧日登高，琴声空濛
是的，茗来当酒
总是美于想象

微笑真自然。窗格外
偶尔，三两声鸟鸣吹去落叶
正适合我这样时迈天命的老男人
喝茶、看书，默念你的名


◎ 采桑子

别来安好。因为我们
此刻偶遇，细雨栖上窗格

遥想昔年，隔着一面玻璃
听到你的水谷足音

念想多好，看见微风都是薄笺
道人临窗远眺而烟影疏斜

其实文字也是光阴的盛器
此生有涯，更思无涯


◎ 摸鱼儿

于秋日里，坐忘世事
只知道朝起煮泉，暮来杯茗

斜巷低灯似见初，小楼细雨空枝无
其间多少个亭榭晚晴

而之前迎面而逢的滴水君
（其实我更想呼玫瑰）腰如摆柳

拍着栏杆，于我一个容颜纤皎的侧影
那时我手里拈着一枝新桂的小黄花

窃窃欲游过窗棂。屋中亦吹满微风
所谓伊人还看，容我推却几朵青峰

夏与啁

◎ 国庆

在清晨，我数次持杯远眺
看桂花黄、樟叶落，秋风偶尔吹我

白日里看上去亲近的同事
忽然羡慕我的一顶帽子——所谓知识分子

其实我很想把它加上引号
我更怀念旧光阴中前赴后继的烈士

如今主席早已遥去，天安门的城楼宏大无限
但多少人对纪念堂有纪念之意

譬如我只看军事剧，昨夜的《雪豹》
这会踏着夜色，举着高高的红旗


◎ 念奴娇

在丰禾西路低行，依稀念起
旧日的仲秋，与你立于云上

隔着江西、湖北，或湖南
那些吹满的新桂，寂寂莫名

幽叶清圆里，熹微如可忆
仿若你在拾阶而上

和你的徘徊的雁还之影
只是，我无法轻唤你的名


◎ 南歌子

离歌何似。茗前遥观飞花迟
薄笺却微薰，偶尔摘一朵云
在窗格中潜行

城市安静得如在虚空
譬如深咳，多么舒展
而雁子高飞，翩若雨痕

念来可好。屋后的桂花
开到眉间，亦是弥漫
几时真可暗香辞


◎ 好音书

凉茶深饮，玄及暮晚
而昨日念起一朵黄梅

把她置于尘世南方
万物明亮，端坐静好

聆好音也。当在世人眼内
凡而不俗，记清芬冲渺

至于微信苍茫，其姿温婉
先于细雨逢面


◎ 知节书

秋晨料峭，仿佛且是细雨知节
有时候，他点燃一根香烟
或小啜龙井。独享窗格处的念遥

水穷际处，深深窃入的几朵薄云
姿态氤氲。但他想到的却是旧日
在她婷婷的楼中，安坐一个下午

流年惯掷明月襟，照花临水七弦音
而楼里亦是很安静
包括她一袭红衣，好些雪花落在身上

夏与啁

◎ 忆江南，记旧游。

在清晨，所见的云朵
窃入水际

细雨侵来。若是当年
丫头（我的小妹）自当

先递来一杯温暖的清茗
（幸好，今晨亦有）

十一年了。窗格氤氲
总记得我与她失散的光景

那年月，我袋中空空
租住在一家旧亲戚的底楼

窗格遥处，斯云漫行
习惯在凌晨码字（换成薄薄的纸钞若许）

唯此多少年呵。
此刻，我独享旧事

不提别来安好
旧爱人，早与我生死茫茫


◎ 渔家傲

夜阑微雨。灯下读《古文观止》
——“草木丛茂，居民鲜少”
而最可倦观，双膝已能预知天气

在尘世静心十年，修身度日
偶尔午夜辗转反侧，有时
竟恍惚不知旧事

譬如昨日，我亦梦见自己微拱青袍
与一娟婉女子，登桥辞别
浑不知自此生死茫茫


◎ 逐流书

秋凉。微咳
有邮件从远方递来

然后，轻风晓吹
有一些光流转不动

在尘世中随波逐流
找不到知音。双鬓俱雪

此上的情景且都虚构
事实上我刚卷裤到双膝

花红药汀，天和骨通
其实也容易镇定疼痛


◎ 僻静书

夜里刚下过雨
这会的空气真好

这情景就像一个人登高
那儿花朵僻静，带着恻隐之心

当然，更希望靠着阳台抽一根烟
看微风轻轻拂过对面的屋顶

寂静在你背后，还有一些
动人的怀念早已模糊不清

夏与啁

◎ 鹊踏枝

低头，他们同一弧度相望
许多风从那边，吹到这边

小轩窗多语。此时天空
是一种单纯的颜色

远黛的驿道，袅袅生烟
一切多么温暖

不必记取流水、过客
也不会比空气更轻了

那些香樟、桂树，摇曳在风里
鸟鸣声横贯，独唱庾信


◎ 今日国五

很早醒来
想登上一辆汽车
找一座山，拾阶而上

在接近云雾稀薄的山顶
远眺辽阔的祖国
而云朵大于最深的箴言

没有人审视我
我亦如一羽沧老的蝴蝶
在旧日的信仰里飞得朴素

◎ 甚念书（二）

香樟落叶的季节
你听流行，我闻昆曲
曲折的流水，环绕我们

如何甚念并不重要
那些温暖的光阴
显得格外肥硕

在一盏灯下
去同饮云中的月光吧
长夜浓淡，我们要趁着良辰


◎ 知秀书

细雨从天而降，与庭院的桂树浑成一体
正暮秋知秀，只剩下衣冠薄薄的记忆

小窗格寂于读书，迢递来的映字
皎洁安稳。有时你亦深闻隐隐鸟鸣

或对着旧饮的月光，像是小啜龙井
登楼如你，目尽处更多虚构的烟尘

至于凌晨静坐，有时多遥望云朵
恍惚间，你似乎并不孤独


◎ 皎洁书

知己为何。对尚能温饱者而言
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问题

短信言知，燕来与还
大抵是旧梦情节，此时早已无声

事实上，皎洁的薄简中记载
细思漂亮妇人，亦在预知旧日天气

从街角公园到甘其食馒头店
天清气朗，我只琢磨肉包一个或两个


◎ 忆南洲

当记忆沉淀
就像晴朗的云朵
越过窗格

凌晨浅成咖啡色
直直的
邀我斜举的一杯

秋风亦涌，落叶纷飞
其实，我依旧
念起你在英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