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录

夏与啁

◎ 赠峥嵘

凌晨。细雨
想邀你来饮酒
窗轩清浅，庭院陈旧

而你在对座
与我畅谈。有时不语
温和地笑着

关于去日
峥嵘岁月稠
微醉，兼到天明


◎ 薄简

雨起的时候
正登上公车
此时天色微暗

想写一封致你的信
丰禾西路的永宁桥
河水闪耀去日的光芒

往事仿如酒醉
记得我们对坐
喝茶、咖啡，夕阳很好

偶尔有人路过我们
然后迅速分开
像几只大雁飞过头顶

◎ 家书，平沙落雁

提起的时候
我靠着窗户抽烟
不远处，鸟鸣斜过阳台

你在聊天时很温暖
比如我的双膝
早已能预知天气

印度神油非彼神油
只是，我很想
看你被平沙落雁


◎ 致幽独

细雨，微茗
适合穿旧军装
举杯，向一朵
风姿绰约的薄云

微微绽开的小菊
应于水湄
似环顾街角公园
只是鸟鸣声未扰人

遥隔千里又如何
一年里最静的黄昏
轻到虚空
偶有幽独，偏饮七分


◎ 明月空

今夜，我又路过某个路口
那窄窄的拾阶而上的门廊
使我成为一个心怀遥念的人

我选择一个人入座
甚至没有看电影名字
之前我怀拥一位漂亮妇人的座位

之后也没有观看电影
没有听周围簇拥的轻语
明月在天，穿过我空空的手心

夏与啁

◎ 已己书

夜寒料峭。窗格深处的细雨
都被描述成水汽倾斜，浮在空中

但是这一刻，坐在灯火如豆的
书房里，把窗帘静静垂下

今年我且已四十三岁
满口的漂亮妇人，再不能说了

包括写下的甚念，尘世如此空虚
正瘦成杯茗，秋风亦吹不尽


◎ 绝句

去梦中，所见
梅边吹笛，更遥映雪
可是我想的，却是暗香时节
我那鄂洲的友人
面颊微红，与我
低声说着话

◎ 无题

因为是早晨
坐在办公室里
鸟声鸣贯
旧忆如潮
熊猫成了一个标记
看到她的问候
亲切温暖
像一杯新煮的龙井
同时我想写一首诗
颜色很浅
刚好靠近她一些


◎ 山花子

收到她寄来的字
“已是秋深枫正艳，莫衣单”

好像窗格遥处的流云
从稀薄转向盛大

此刻天色明媚
靠在书柜边抽烟

丰禾西路空空的
更远的地方，在肺腑之中


◎ 无题

微凉
细雨
适合独饮
咖啡或是龙井

之前
倚着窗台
看几朵屋顶的流云
偶尔不语

有人远远的来了
关于旧柿树摘与不摘
留下素手
映照着红尘

夏与啁

◎ 信简补遗

写信，直到接近黄昏
一些事愈念愈澜

无法权衡时，抽烟、喝茶
兼而默忆一生中难得的温馨

相濡以沫，或许是另一种量词
就像远眺一幕清幽的相挽而行

仁和总是多雨。临水的窗格上
布满身外默默的万物


◎ 信简补遗

黄昏是一座漫约的城
多少星子云集，那疾奔的马蹄

不善言谈的人写信
就像不识平仄的翅膀，会分开庾信

步驿同边浅挽的轻轻
短暂如一幕优雅的蒙太奇

如果忆得是一片简墨的云朵
窗前光秃的桂树，孤独但内心安宁


◎ 秋日远书

负手，徘徊于晒满衣裳的弄堂
从一个浅浅的弄口，折向
下一个浅浅的檐下

隔壁，有人在买正月菩提
而一张小案桌斜靠青墙
老红木的手工串，被朝阳击中

秋日里最静的上午，老桐露凉
薄风轻吹。樟树叶落满石径之前
试想他提笔，写一首念远的诗


◎ 无题

初冬，我们谈起写信
在晨曦的景色里
令我想起，在南方的明亮

你知道吗，之前在街角公园
我似乎看到你
站在一棵青青的橄榄树下

嗯。
偶尔，
间以一两声微薰的鸟鸣


◎ 在黄昏

茗来当酒，有写信的女子与我清言
就像昨夜檐下，倬约盛开的一盆秋菊

斯时，我正外游归来
亦能望见她灯火如豆的书窗

双剑合璧与神雕侠侣，兼及
一两朵八千里路空浮的月光

偶有薄云来去
若这样浓云细雨的黄昏


◎ 暮矣书

岁晚暮矣。仿佛空宅涌来薄云
而燕雀依旧是那么几只

时当浮在半空，我欲遥寄的一杯
有时盛水，有时盛雪

忆你亦不能太久
云际处雨过了，多是流连

夏与啁

◎ 遥映书

理发。登高
旧容新貌皆由心造

看日落，看飞来的云朵
一壶茶从浓转薄

山高水阔，油菜花也是灼灼
吹落的树叶可高于我们的唇言

故园风物老。遥远的
流离的内心，自成跌宕的循环

◎ 夕光书

山色平静。某棵玉兰的树冠
与我构成斜线的视距

那些山行人归途之后
清明果的香气是否深藏

装作刚刚起身，不说话
似是熟悉的面容，偶尔点头

在夕光中发出一条微讯
就像一段光阴，仍是独身一人


◎ 自在书

山水旧了。所映更远处
无非是此间书屋

迷于自在、水文，你更或登高
琼瑶有纪，若好心情之

旧生活的回声
凝成一根清净的弦

如此静谧。空气中次序
均衡的恬淡，有倦有欢


◎ 安言书

傍晚的丰禾西路
偶尔，窗前看梅骨朵微开

汽车远去。饮下清茗
恍如隔世的两个人

斜对面的枇杷香格外好
击腕而书，如是之

鲜见矣！尘世的流水
宁静、安言，聚合有序

夏与啁

◎ 素心书

天色向晚。记得那日，与你清言
皋亭山的夜色略薄一分

当我们谈及清冽的真
平静和起伏，砌成两堵岸堤

雕琢文字，其实是一种乌有
有时掩盖一段未经修缮的岁月

也许应该换个方向对视
若我用短简，叩问松涛的回声

青山依旧在，后来者的情怀
希望都在别处

更或写下一些晦暗
虚弱如云朵，轻轻飞过


◎ 俱晦书

充老与糊涂，用来念想
你的尘埃向低，亦被俯视

比如白云深处的皋亭
远远的，清茗念向何处

超市近在眼前，包子还是净菜
衰弱的不单是牙齿，还有哽咽的语声

而在光阴深处，短简重重
缓慢且单调

暮春没有经案，书房俱晦
孤独多在寂静中，容下赞美

◎ 无题

临水照花。其实想说天光云影
至于白雪鲜分，大海应是归途

溪涧未留，那么多交叠的预知
仿佛在赴桃花源

莫名妥贴的气息，应容
几朵寂喜的云

抱神以静。虚构的回声
如此天人合一

◎ 亦然书

屋子里很安静
清茶的温度刚好
和昨天一样
空气里的歌声
像一首恬淡的诗歌

我抬头看看你
空的聊天框，很静
像一段慢镜头
星星点点的白梅
和着暮色笼上来

安静了吗
天气预报说
雨夹雪转阵雪
我在窗前喝茶
轻轻念记你的名

夏与啁

◎ 登高书

明月暂歇。看你逐级登高
在苍茫的夜色中
先低头，再微笑

浮世多有苍狗
变换衣冠
仿佛只是云游

而大自在，从流水的
另一端游去
应合的鸣叫处，疏阔分明


◎ 南方书

吟哦多时。飞来的云朵
让我静坐下来
地图上的几百公里
将突起一个半指的高度

我说过。纯粹是一种很近的真
就像曾经一起听歌
星子落下来，高于我们的头顶
这来自肺腑的影象

或许我应该在某个时候
仰视你的真
如同你也是一位好母亲
很幸运，从容安排女儿之事

有时怀念旧光阴的明亮
也是一种愉悦
如同旁观我们的沉默
不需要语言，颤抖的只是空气


◎ 无题，且致午安

呼着咖啡的香气
水仙已娉葶而立
屋中静极。时而在水汽
绘一幅山水
巍巍峨兮，曼妙多姿
或偶有微风来去
在我的念遥里
投下几划微痕
欢喜应如是，直至
写完这首遥寄的诗


◎ 微微

天色向晚。一些微颤的
光线，流水般的逝去
而我在回忆，譬如
把我们的相遇
写成雨水纵横
那么安静，恬淡，悠远
偶尔，你会骑着云朵来看我
你微微笑，风亦微微吹


◎ 鼎沸书

薄暮里，诸多声音鼎沸
听清风与流水，并从
窗口的那一端，看她
露出浅颦的半张脸
偶尔，她亦和我比邻而坐
我曰白话冬雨
她赋格律俳句
朝暮无心。我们从未相见
譬如她的体香，只存于
我淡泊的怀念之中

夏与啁

◎ 北干书

仿佛在北干山
吾与你对坐，邀饮
廊亭之外
微雪纷纷
像你发自性情的歌唱
那份清香般的纯粹
吾不提隔屏虚应诺，与君访湘湖
不提梅英淡白
雁行若有所无


◎ 茱萸书

天气不错
窗外有月光
很白的月光
点一根烟，微笑
中间一段
想起了
赣洲西
那边的月光
肯定也很白

◎ 题像

她的声音圆润
之前是低婉的
旋又切切
就像风在吹过她
又吹到我
而燕子低飞
四处也一片宁静
她开始把脸
微微侧过来
让我觉得
些许流水
从心底漫溢


◎ 遥归书

午后
想写一首送行的诗
一杯茶从浓郁
喝到淡薄
听她唱歌
应是《离别的秋天》
微风轻吹
日头也很好
你在水汽中写下
“她有微薄的忧伤”
似乎隔着若干山河
就看清她清澈的面庞
而眸光中的山水
亦熟悉如前来拱手的故人
他们的微笑
非常恬静

夏与啁

◎ 晚风吹

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一分
我斜靠着木椅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木椅
就象旧时的亭台
都是木头搭造的
而我又是不喜折柳赠花的人
比如你我，之前
并未有太多的交集
只是彼此的小楼中
（或许也是木头搭的）
遥遥的微微拱个手
之后微茗，清言，晚风吹
临别的时候
月光亦是微亮
也是那种温暖的亮

◎ 秋声赋

没有比月色更曼妙了
包括此前，我在书写
一段隐晦的虚构

你在对面。安静地看着我
一个患有风湿的老男人
喜夜间散步，阅读，废话

仿佛有流水溢出
恰好遮住一些微暗的火
微笑，薄得如此澄静

白云之外
那羽旧日的老蝴蝶
不妨是我。

◎ 心经书

在江边
芦苇已经白头
那羽慢慢升高的飞鸟
刚好与你的目光相逢
暮色苍茫
身体比平常
如是你闻的略重一些
就像此刻
看到的一幅山水
流水的声音很大
浸润着你的心脏

◎ 自叙帖

它一再被提起
然后是举例
冷空气一直南下
你格格笑着
后来我都忘记了
准确的说
我无法确定
在某个时刻
深深地念过你
这个深深
略等于积雪深深

◎ 归去赋

凌晨
看到你坐在树下
譬如曾经
提到的凉鬓吹星
是那么遥远
而帘动微风
没有流水
林中的雁子
似乎已经飞走
这么好的日子
不妨后会无期

夏与啁

◎ 行香子

骤雨初歇。在窗格中
他看到路上，皆是斑驳的花瓣

台灯的光华更多如流水
描述的清气，略显不合时宜

那些书房走失的词语，夜色下
抽烟、咳嗽，拥抱、高蹈

舒展的茶叶如浓雾中的倒影
纤浓的露或茗，去时更如电

◎ 微覆书

在一封虚构的短简中
写下某个无名小站
在他独自漫步的
这条路上，遇上你
没有多余的词组交谈
亮灯的窗台有梅英微覆
流水定然透明
譬如深邃，只是一滴
隐匿的微露，那些划痕
低于他的屋檐

◎ 胡归书

相遇是一种减法
比隔断的时空疏阔多了

到了末梢，最先响起的
是一行写下的字

可以说流年，馨香
或者两颗遥远的星辰

黄昏时抵达的某朵白云
依然与我一样的清瘦

◎ 无题帖

隔帘花影。心存灵犀的人
翅膀经常醉着

像偈语一般，清言如梵音
这微妙中的寂喜

映照着远山
更或远中之远

至于晨来的庾信
有情诗写到无题

◎ 细雨书（二）

一朵青莲开于灰暗之水上
应是昭示着什么

那些被迢递远去的光阴
犹如雾里走动的影子

轻轻呼气，你亦在虚弱之中
偶尔写下几行空旷的句子

比如细水长流，此名如是
亦如细雨此刻空空地来去

◎ 尘埃书

薯片、西瓜，或者加多宝
若谈及一种姿势，芳菲已尽

轻微的告别，哦，不是告别
只是一次灵巧的转身

无需在彼处的距离划出经纬
恍如面对一盏薄雾中摇曳的灯星

轻轻吹上一口气，轻轻的
就像窗外有尘埃不断落下

夏与啁

◎ 细雨书

似乎隔得陌生一些
就可以看到
往昔的相谈，在下午深处

一杯茶喝到寡淡
那些稀薄寂喜的光阴
坚硬、衰弱，略同于清白

两鬓斑白与右眼充血
已经取不下来了
窗格很低，像一段稀疏的流水

其实，不需要说什么话
譬如凌晨的细雨
完美的不可穷尽

◎ 彼岸书

梅子黄时雨。念你的故第落木萧萧
野草蓬深的短径，不可名状

我不见你的影子
旧时的槐荫，寡淡的流水

偶尔，往昔的水汽吹动新的波纹
像抬手就拂落半生的微尘

而燕子高飞，杯茗也是
甚如翩飞的蝴蝶

◎ 空濛书

空濛至薄塘深处
她刚好开到这里

天气真好
群星横卧，流水潺潺

有时亦看见她
长久的在发呆

安静。心潮起伏
在这浮世上，薄雨如飞


◎ 无题

心远地自偏。譬如每天凌晨
在丰禾西路散步

有时也徒步去街角公园
一种安然的愉悦

像交换雁行。如果愿意
在枝节蔓窕的青荷亦可魂游

—— 这已经足够
周全更多是一种收获的艺术

又或我把寂寥抛得更远
在寂静屋檐下，遥望、致意、牵挂

◎ 黄昏偶得

黄昏所见略同。细雨的暮色下
读到你的日记，潦草又浅浅的
有时会心一笑，更多的却安静

或许说安静稍显单薄
一些飞瀑流泉的生活碎片
而且默默无声

是啊。初禅清忆飞鸟还
细节的幸福高于虚名
一切都是慢的

有时抬首撇窗格之外
小窗凉珠。是否如你的名
其实我不追究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