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

冷霜 · 发表于 2018-4-5 09:08

本帖最后由冷霜于 2018-4-5 11:1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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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文/AR&可可西里

2018年4月1日愚人节，这是个很多人很多事都不能当真的日子，所以An说他也不会把发生的一些事当成真的生活来过，他轻笑着，说得很轻松，不过我能听得出那笑声有多少苦涩。

3月31日晚八点左右剧痛让他无法入眠，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骨撕裂一般，他握紧拳头奋力敲打着床，激烈的声响被宿舍另一个伙伴K听到。他敲开An的房门看到床上一片凌乱，An弓着背用前额抵着床双手抱住脑袋屈膝跪在床上，极度扭曲的面容吓到了K。K急切地询问An怎么了，An无法回答，张开的嘴巴抽搐着，眼神填满痛苦，K迅速拨打了120。八点半左右An开始剧烈呕吐，房间里一片狼藉，K扶他坐在客厅沙发上，An只觉得天旋地转，即便躺下也无法解除那种眩晕感，不久，救护车呼啸而来，医护人员迅速将An搬上担架抬上救护车。

医护人员给他吸上氧气并示意他不要乱动，An脸色苍白，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眼睛，他有点惊恐却又欲言又止。他双手握拳闭上眼睛，眼角的纹深了一寸，他总是习惯把所有心事都挂在脸上，他不会隐藏也不适合隐藏，他这个人明明白白。黑白界限在他这里就是一条线，左边或右边一清二楚。可就是这样明白的人在感情里却过得一塌糊涂，我说过他提醒过他可他都执迷不悟，可能在爱情里他也在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一个梦吧，他说他不喜欢别人评价他的爱情，如果别人给予评论他希望他得到的是祝福而不是警告或是否定。

从急诊室到各种检查室，心电，抽血，CT，磁共振，我能想象出他孤独一人面对所有，在这种情景下越发觉得生命应该群居而不是一个人固守着空荡的房间面对冰冷的墙壁。检查结果显示颅内肿瘤压迫脑神经，颅内高压需要脱水剂降压，医护人员通知An的家属到院，后续检查择日进行，An被安排进肿瘤科重症病房。学医出身的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只不过他找不到那个听他说话的人。

An说其实现在想来病症早有征兆，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在意。2018年春节前夕的一个早晨，大约五六点钟An躺在床上头晕的很严重，无法坐起，躺下也一阵阵恶心，他以为自己不按时吃饭低血糖造成的头晕，所以他挣扎着起床出门买了早餐，忍着头晕目眩吃完早饭又在床上躺下。辗转反侧的他慢慢睡着，到十点半左右状况才好转。前段时间他频繁的头痛，有时候痛得整个人要撕裂一样，只不过他仍然没有把它当成一件重要的事。

医生提醒他需要静养，所以他的新工作也辞了，本来打算到另一个远方城市去工作的事也无法达到预期，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偷偷联系了我。他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还跟我说一直以来他都放不下一个人，那个人成了他的牵挂，是一个心结，不知是团圆结还是个死结。他知道颅内肿瘤的并发症，所以他说他要做一些准备，还要我帮他做一些事，只是他害怕，害怕在准备的过程中他突然失语失明失忆，所以此刻可能是他最清醒的时候，他把他需要我帮忙的事都告诉了我，包括一些账号和密码，他说他觉得也只有我能在这个时候能给予他一些安慰，无法言语，我当了他的树洞。

我们商量好的，如果他足够清醒能自己写下一些东西他就写下来给我。如果他不能自己写还能说那我就帮他记下来，如果，如果那最不幸的如果到来的话，我无法与他沟通，所以最后我决定，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我想我会到他的内心走一走，替他完成他没做完的事没说完的话。虽然不能完整的表达，大概他的心思我还是懂一些的，毕竟我们那么相似。

“有时候生活像戏剧一样，它玩闹，多变，恣意妄为，想说喜欢它很难，想说讨厌它好像也没那么简单。就像我喜欢你这件事一样，复杂而又单纯。又想起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记得那时候你很阳光很喜欢笑，我想大概是这个样子吧，她们给我起绰号，你也跟着瞎掺和，当然绰号这东西我没有深究，既不表示赞同也不排斥。从小火锅变成坏蛋，因为我总是喊你笨蛋，不是因为你真的笨，而是你是个大马虎，做很多事都那么不小心特别容易伤到自己。现在想来当时是心疼的吧，很奇妙，也很奇怪，想来我自己对自己有时候也是很马虎的一个人，现在却对一个更马虎的人那么上心。

喜欢跟你说话时你的轻松俏皮，管你要了照片，记得你的样子，那是我喜欢的样子，一如阳光，一如花朵，好看的笑脸。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喜欢人的眼睛，因为我总觉得眼睛里住着一个人的灵魂，也正因此眼睛是最孤独的，也是最纯净的。我相信眼神能映射内心，我也同样相信眼睛欺骗不了一个人。

后来我们走散了，这一散就是两年，不短也不长…

两年里我换过好几次工作，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坐标，来来回回经历了好多事也见识了好多人。我也以为我会一辈子蜗居在这个小城，现在看来不远了。有人说勿忘初心，这个真的很难，从简单的思考生活吃饭玩耍后来竟然复杂到要探讨人心人性甚至是勾心斗角。由纯色系变成迷彩花斑，纵横交错，有些事连自己都快分不清对错。不过还好还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也没将法律视若无物。相过几次亲，很尴尬的是都不是我想要的样子，当然我也不一定是人家女孩子喜欢的样子，所以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

曾跟朋友谈起过人生另一半的事，她说我的另一半很可能就在工作或相亲中诞生，虽然当时觉得不以为然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最可能的情况。不过我好像无法去随便找个人将就一生，那是我反感的事情。

那次我被朋友拉到论坛去参加舞会，其实很久不参加了，总共参加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朋友生日总要去的，所以我还是去了。场上化身灌水狂魔疯狂灌水，想要坐上水王宝座，哪里想得到有另一个比我更狠的，她也到处灌，感觉整个版面一副要淹了的样子。灌来灌去两个人灌到了一块，言语中好熟悉的感觉。突然好想知道她是谁，然后留心她说的一些话，她做的一些事，看了下场人员名单，好奇妙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察言观色了好久终于确认你就是那个人…

打这以后不敢再跟你一争高下，我心甘情愿当第二名。最后舞会结束水王产生好几个，第一名的你无可非议，我紧随其后排了第二。这是我玩舞会以来首次得到水王，后来谈起来你跟我讲你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就说了那么多话。其实那时很开心的。终于等到你…

有很多事发生起来都很突然，就像你身边发生的事，我很着急，却帮不上忙，只好安静地待在一边给予安慰，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那么粗心大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让人放心呢。每一次你的难过都戳进我心里，我像得了一场病，一场不知能不能痊愈的病。

每个晚上都要等你睡着，我说过我是夜空中的星，满天星是花园，我会守着你。我说过要做你的阳光，即便阴霾重重有我的地方是一片暖阳。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我伤痕累累，你有看到么，一道道的疤触目惊心只是你看不到，因为我把那个自己埋在最黑暗的地方，因为在你面前我希望我一直都是温暖的，我也只能是暖的，因为我知道你的寒冷。

疼起来无法控制的想发疯，每次都觉得崩溃就要一触即发，下一秒可能就会丢失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能说出这些话，我是不是该庆幸我仍然能够清醒的独立思考这些事情。不间断的失眠让我害怕，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提前醒来每天我都要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尽量的耽搁时间让自己晚睡，这样就会少一些时间面对那种闭着眼睛清醒的感觉。这是一种病痛般的折磨，就像你对我做的一些事一样。我本以为一切都应该甜蜜温馨的，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难过的要死掉一样，可我不敢说，说与不说你都不体谅，你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但现在，一切犹如突如其来，一切都将在这场剧变中颠沛流离，与我拉开越来越远的距离，远到我看不见尽头，却只能看到自己的结尾。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越思考越觉得时间匮乏，让我不敢继续拖延，或许下一秒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我准备了好多日记本和笔，我挑选的全是我喜欢的，它们有好看的图案，也有独特的色泽。好想去学一学绘画，画出一幅我脑海里与你牵手的场景，你的笑，你的眉眼。我想把你完全纳入我的生命里，甚至是身体里，这样我才足够安全，无论去了哪里我都不再感觉自己灵魂迷失无处安放。我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刻画你的线条，无数遍的刻画终究没有你的一颦一笑更动人，因为我刻画不出你的鲜活。即便如此，我仍然要将你像烙印一样刻进我的灵魂里。好让我在忘记一切时你曾在我生命里犹如月光般存在过。”

“4月2日腰椎穿刺，组织活检，两日出检测结果，期间输液和各种抽血化验没停过。这副躯体早已经千疮百孔，还怎么继续支持下去。

4月3日风特别大，窗外黄叶纷飞，是这个季节重生前的凋敝景象，如同又走过一个深秋…

4月4日结果显示并不好，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判决是该庆幸还是不幸，总在痛苦中想及时结束痛苦，在快乐时留住快乐…

早上，我看到窗外杨树上已经初具盛夏模样，不知我还能不能体验一次那种烈日灼烧皮肤的感觉。看到诊疗计划时我顿时感觉这似乎是种奢望。

我不知道我的希望在哪里，也不知道终结会在谁的手上。我像海难后的一艘小船，在风浪里随时可能倾覆进海底，此处连稻草都没有让我抓住的机会。

不断的输液，已经24小时未曾进食，并不饿，胃里却翻江倒海，干呕着像要把心脏和病痛吐出来一样，体重迅速消耗着，脸色蜡黄，好像我要独自面对寒冬一样。

午夜自己起来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我说话，我摸着镜子里的他的脸对他说要坚强，唯独你自己不会背叛和抛弃你自己，无法指望的人，无法预测的事都是一场场幻觉，连我自己也只是一场幻觉。或许当我醒来时我已在别处。

回到床上不敢睡也不敢发声，望着漆黑而又空洞的病房，夹杂的消毒水和药味分外清晰，以前就不喜欢这些东西，后来职业选择慢慢习惯它们的存在，现在却是它们陪在我身边，在这夜半钟声都沉寂的时候听我诉说孤独。

有点头痛，索性就闭上眼睛等待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