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和朋友聊天,说杏花春雨江南,言及在江南十多年,从没见过杏花,可见有时的俗语并不都能真的。想想也是,另一句野马秋风冀北,冀之地,真得还会有野马在吗?也许当年都曾有过吧,在那些话还有效的时候,谁又真能让一切永远不变呢?于是也就只留下了一些好听的,诗意的语句,让人遥想当年,当年某地曾有过怎样的盛景。
那年夏天,记起春天里说过的话题,自己网购了一份大黄杏,及至发货,看下地址,出自陕西,果然北方。北方的大黄杏在南方的梅雨中到达,北地的消息,已然隔了一季。
想起儿时,在这个季节,小学校园里总会出现些货郎,拎一竹筐,半筐桃子半筐杏,论个卖,杏儿两分,桃五分。双职工的父母亲所在的单位,并无自留地,几乎没有什么果树。那时爸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六七十块钱,每月生计都是困难,要月月向外人借钱,所以我也从没有过零花钱,每每只能看着货郎摆放的筐流口水。
于是最盼望的就是假期,或星期天,那时小学自然还是一周上六天课的。假日里最喜欢的就步行二十几里,去邻近公社农村的外婆家去。外婆家门有两棵树,一是杏,二是李。本地上了年纪人的土话,杏读“横”(第四声),李作水果就读柞(Zhà)。外婆也从不会有所吝惜,每每都会特意留着,等我来。
那时我们那的学制,要上早课,早上六点爬起来去学校,跑操早操早读之后,七点左右上一节正课,下课是七点四十五,走回家里时,父母早已去上班,饭在煤炉上座着加热。自己吃完饭再去回学校,上九点钟开始的上午课。上午三节课,十二点回家吃午饭,算能见到爸妈,小时顽皮,一般吃过饭拎起书包就走。晚饭也是吃过就跑出去玩到半夜。所以父母那时在我的眼里,除了忙于工作,以及下班后遇老师家访或邻居告状时的严厉,其余和孩子总是少有交流。
外婆活了九十多岁才离世,在我的心目中,当得起张洁的一本书的名字: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去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没有看到过杏花的江南,偶尔回乡,也总是不及去外婆家看一下。老屋已经有近三十年没有住人,不知倒塌了没,那两棵树想来自然早就不在了。
上周末,知道浙江缙云乡下有个叫”姓潘村“的地方有杏花节,自己自驾两百多公里,去看了下印象中早已不记得模样的杏花开着时的样子,总让我的江南变得完整起来。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