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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10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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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家有猛女初长成
断奶
吃奶是人或者所有哺乳动物的生命本能,也是为人的初始幸福感。
于你,或许存在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宿命,从吃第一口奶开始,一直到你考上大学为止,好几次命运转折的关头,你总能遇到一个“贵人”相帮,从这个意义上说,你算是一个相当有福的孩子。
你的第一口奶水来自于你老舅妈的恩赐,滋润你第一次面对世界的饥渴,也缓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你吃着你老舅妈的奶一周后,你妈的奶水开始出奇的好,完全能够保证你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地无休止吮吸,奠基了你成长的本钱,也省了我一大把的奶粉钱。
因为你妈的奶水好,你一度成了咱们进华小区的“名星”,在家里虽然没给你起过“小名”,但是小区里前楼后巷的邻居们,尤其是那些大爷大妈们,依据你白白胖胖的小模样儿给你起了一个类似绰号的小名儿:“小胖儿”,你别嫌这个名不好听,那是这些邻居们对你表达喜爱之情的体现。
那时的你和现在简直是两个人。那时,你的小脑袋就像一个粘在白胖模具上的小肉球,圆圆的脸,把两个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缝。小胳膊、小腿像四条白色的藕,一截一截段段分明。加上你天生的笑面,极讨小区里老人们的欢喜(据某些世井流传的小道口俗,未满周岁的孩子如果看着哪个老人笑,那这位老人必定长寿。如果一见面就哭,那肯定大事不好)。你妈每天上午定时抱你出来晒太阳,院里的老人们都会争着抢着要抱抱你、撩撩你,要是哪一天你出来晚了或者根本没有出来,总会有不少人追问:“五楼那个小胖儿今天怎么了?咋还没出来呢?”你绝对算是小区级非典型“名星”。
不过确实苦了你妈,她每天抱着你上下五楼不说,还要夏天追着阴凉走,冬天跟着太阳转,出没在小区的花园、石亭和楼头树影间,唯一沾上你的一点光就是在小区混了个脸儿熟。
在你十三个月时,决定让你和奶奶回老朝阳家,连小区的邻居们也提出不少的疑问。他们哪里知道,这是一次最艰难的决定,也是一次没有选择的决定。
决定离开,断奶就成了一道难过的关口。我们怎能忍心?看着你每一次吃得那么任性,那么护食,那么惬意,那么舒服,那么香甜,那么幸福,何况又不是你妈的奶水不足,更不是奶水质量差。可是,人总要有断奶的那一天,既然早晚都得断,那么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断。
我们试着先从改变饮食做起,尽量减少你吃奶的次数而增加吃食物的次数,你妈和你奶奶就在你的饮食里添加奶粉、奶糖、蜂蜜等等和比奶水还香甜的东西,试图强迫你的味蕾适应,你却表现得相当不“配合”,吃着那些东西也不忘吃奶,更多时候是吃一口那些东西然后哭着再找奶吃。她忍受了一方面来自心里的巨大折磨,看着你嗷嗷待哺的样子,我知道她的心在流血。另一方面还要抗拒来自生理的挑战,她的奶水充足不挤就会涨,挤出来就浪费得可惜。有好几次她都心生了动摇,可又不得不强忍住坚持。
看着这种“慢刀子割肉”式的遭罪,我觉得必须要采取断然措施。先尝试用流传了不知几辈子的土办法:涂黑色,希望你一想吃奶就看着恶心,可是这种办法硬是没能阻止你这个小吃贷倔强。一招不灵,再来二招:抹辣椒,希望这一次能阻止你吃奶的劲头,谁知你的楞劲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你似乎被激怒了,基本上吃上一口被辣得哭几声,接着再吃、再辣、再哭,一天之中折磨了不下N次,直到辣得你小嘴通红,嗓子哭哑。我们的心何尝不和你一样辣呢?但我们只有狠下心坚持。
还有比这种情形更折磨人的吗?成人的过程就需要在折磨中成长,没有了折磨,人永远长不大。
你似乎终于要放弃了,但你并不是个说放弃就放弃的省油灯。
晚上你折腾我们,不上床非得抱着才能睡,眼见你已在怀里睡熟了,可没等把你的屁股撂到床上你就张开了嘴。有时你睁着眼睛哭,看不出哭的效果,就变换着花样“一起儿、一起儿”的哭,似乎想到委屈就哭给我们看,那种态度仿佛就在控诉:“你们这些狠心的大人,连我吃奶的权利都给剥夺了,还有什么你们干不出来?不折磨折磨你们,我怎么能出这口恶气!”
见你哭得实在难受,你奶奶和她就把你放到小摇床上,两个人抬着满屋子里转悠、这下你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睡。一旦她们两个人停下来你就开哭。一个晚上下来,你哭了有十来次。她俩无可奈何,我终于忍无可忍,抬起手拍向你滑嫩的屁股,可我的手拍到你的屁股上如同拍到我的心上一样疼,我只想这样吓唬吓唬,让你快点走出这样的伤心。
一连三天,你的奶终于断掉了。我们虽然筋疲力尽,你也有了长大的模样。
“氏氏”后遗症
回到老家的你虽然离开了我和她的视线,却有着龙归大海的放松,毕竟有奶奶的看护,有叔叔、姑姑的陪伴,还有姥姥姥爷的不时探望。
家里的每个人都怜惜你远离父母的不易,都在不约而同地宠着、护着、让着你。只要你高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啥时睡就啥时睡,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唯恐你再受到别的委屈。正是这样的无原则袒护,让你的任性有了漫延的趋势,并进而有恃无恐。
大清早你调皮,非要拽住你老姑的自行车不让她上班;下着大雨,你非要你老叔带你到雨里撒欢;大半夜,你非要去你大姑家住;大中午,你非要奶奶顶着太阳领你到村边树林里玩。每天,你更有非要喝一种饮料的执拗。
这种饮料就是风行一时的“乐百氏”儿童饮料,你还专门给命了名:“氏氏(jiji)”。
那个白色的塑料瓶,绿色的外贴纸,酸酸甜甜的奶味口感,别说是一个孩子,连有些年轻人都禁不住诱惑,难怪你一喝就上了瘾。
起初一天喝一瓶就喝个意思,也仅限于白天的某一个时段,相当于吃水果一样的加餐。过了不长时间,就给自己增加了一瓶,而且上下午分开喝,算是加强营养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每天要喝三瓶,连晚上睡觉前也要喝,好在那时期长的是乳牙,将来还有换牙的机会,要不然后果真的难以设想。
到最后发展到不喝不睡觉的地步,以至于睡着觉都得叼着饮料瓶子,简直进入到一种疯魔的状态。
你奶奶每每给收废品的卖乐百氏瓶子都以小推车计,搞得收废品的人以为咱家是生产那东西的作坊。幸好那时的假冒伪劣产品还很少,放到时下估计得遭人举报。
一喝两年的结果是满口的乳牙被酸和甜称心如意地占领,糟蹋得惨不忍睹。虽经过后期强力限制刷牙亡羊补牢,但也为时过晚,直接影响到后来的换牙,以至现在的牙仍然千疮百孔,几经修修补补才算有了健康成色。
还有一个后遗症是从此对奶味饮料完全失去兴趣。
凡事都该有个度,越是透着诱惑越要引起注意,尤其带有诱引色彩的喜欢更如此。没有节制的忘形会让喜欢过分,一旦过分就会生成伤害,而这种伤害又日积月累地潜伏出长期后遗症。
作为一个孩子,受知识和阅历的限制,你不懂得什么叫做度,但要记住这次永远的伤害,一定要把这个带着伤害故事转达给你的孩子,这也是一种传承。让你的孩子在你的经历里多一些见识,少走一点弯路,这是我当下的一点认识。在你的成长里发现,来不急对你适时地提醒,但愿它能提醒到你的将来。
度者,临界点也。
半个月一次的亲密接触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在天涯,而在于心。思念是测量距离的标尺,当思念越强烈,距离就会变得越远。
我们曾经已习惯了你的哭闹,适应了为你操持的忙乱,你的突然远行让我们立刻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空虚和冷寂。
尤其每天一下班推开门,总感觉一股冷清刹那扑面。她不止一次地抹着眼泪跟我抱怨和絮叨,让我的心也越发焦躁。
我想:“我要有耐心,更要坚强,要拿得起,放得下,因为我是这个家里的男人。只有我能坚持,她才能坚持,你也才会坚持。”从沈阳到朝阳的距离虽然只有三百多公里,坐火车需要七个多小时,坐长途汽车需要十一个小时,但这段不算远的路却让我们举步维艰。
“我们每半个月却看她一次吧。”我和颜悦色的态度是最好的安抚剂。
“为什么不每周一次?”她强硬的语气不容置辨。
“因为……”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那个时期还没有实行规范的双休日,是隔周才会有一次。何况我当时的月工资仅区区的几百来块,而我们来回一趟的路费就得花费六十多元。
“我不管,要不我辞职吧,把女儿接回来行不?”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发泄吧,孩子之于女人就是生活的全部,就是生命。
逢双休日的周五,我俩都要早退,顺着去火车站的路给你买点时新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一样都不能少,然后满怀期望地坐上晚六点半的火车。
第二天凌晨两点的时候,你酣睡的模样便呈现在我们俩热切的目光中,没有一路舟车的劳顿,也没有夜半难眠的疲惫,有的只是相见的幸福和甜蜜。
当你第二天醒来,每次都要作出惊喜夸张的表情。
看见你蹒跚着奔过来,像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小企鹅,再用你温热的小脸贴上我的脸,我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看你坐在她的腿上,脑袋扎进她的胸口,悄悄的和她说:“妈妈,你就别走了,让爸爸一个人回去上班吧。”她的脸已泪如水洗。我们不止一次地梦见你半夜不睡,等待着我们敲门,然后飞奔着亲自去打开那扇沉重的大门,然后再小燕子一样扑进她的怀里说:“爸爸妈妈,今天晚上我要睡你俩中间。”……
一年又一年,悲欢离合的故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三年,七十二次(不包括你回沈阳来省亲),“相见时难别亦难”。我们家为国家的铁路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也在你我的心路上写下难以割舍的爱。
学着去爱吧,不管是被爱还是爱人,你都永远充实。别沉湎于口头的华而不实,要敢于走过苦涩和坎坷,经过磨砺的爱才是真心拥有,懂得付出的爱才焕发光彩。
定时叫醒
再也不想来回折腾,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心理折磨。你刚过完二周岁的生日,我们就毅然决定接你回来。
回到曾经居住的大院,你从一个“小胖儿”变成了“小瘦儿”,还带回了满嘴的朝阳口音。熟悉你的老邻居们调侃着你的变化,又顺带着送给你第二个小名儿:“小朝阳”。这些关爱你仿佛并不领情,见了谁都少了小时候的笑脸,多了眼神中的陌生,甚至看见长得特点突出的,还会吓得哭闹,比如住咱们家楼上的池大爷(长相超俗)等人。
前面说到你是有福的孩子,在你一回来就有了应验。
你赶上了入托难的关口,而且这关口也是当时社会的热点问题。站在幼儿园的门口,我在愁眉紧锁、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们单位的你苏大爷(记住一定别忘了这个人,他们家的饭咱三口人可没少吃)了解到这一情况,主动提出说他想办法。其实他的实力也不比我强多少。两年前,为了送自己的孩子,他通过一些非正常手段才把孩子送进了沈阳军区联勤部幼儿园。这一次他又故技重施,虽过程有点波折,但谢天谢地谢人,你终算如愿地走进了这所家长们普遍叫好的幼儿园。
确定了去处,怎么去送你又成了一道难题(事后想来,艰难程度堪比断奶的那次)。
依照你的个性和日常习惯,我自作聪明地制定了一套“三步走”计划。
第一步叫预热阶段,送你入园的前一周,全家人陪你到幼儿园搞了三次实地生活体验。每次都是上午带你见见相关老师,和这个老师所在班小朋友们玩一些小游戏。到了晚上接孩子的时候再让你去和一些小朋友们玩一会儿,目的是增强你的适应力,让你对幼儿园产生兴趣。
第二步叫动员阶段,全家人经常和你做一些小互动,比如她常常问你一些关于幼儿园好不好,想不想和小朋友一起玩等等问题,你奶奶带着你在小区公园和这所园里的小朋友玩一玩,加深你对幼儿园及小朋友的印象,然后由我再给你讲一些有关幼儿园的逸闻趣事,搞一点侧面渗透。
第三步叫投入阶段,比如她给你买一个花书包,买几样吸眼球的文具,或者一件漂亮的新衣服,诱使你对幼儿园生成幻想,从精神到物质都做足了功课。
结果,三步走完了,不但计划失效,而且结果一团糟。面对我们提出的所有问题你回答都好,面对你喜欢的所有东西你全部笑纳,接下来就搂住你奶奶的脖子,反复地絮叨一句话:“我不去幼儿园,我不去幼儿园。”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采取强硬措施。
送你入园的那天,我早早就把你从床上给拎起来,不管你哭得多惨、多凶,全家人再一次下了狠心。
到了幼儿园门口,把你交到老师手里,我们立刻全部转身,连头都不能回。
你的性格这时呈得异常“厉害”。听你的老师说,见我们一转身,你直接躺到了地上打“拖拖”,死活不进幼儿园大门。继而闭起眼睛哭嚎。老师不忍心你这样哭就去抱你,你就给老师手上挠下两条血道道,直到你确认已经完全看不见转圜希望,才又转而哀求老师。
“求你送我回家吧。”
“我找不着你们家怎么办?”
“咱俩打车就能找到。”
“打车?你有钱嘛?我可是没有钱。”
“咱们先打上,等到了家让我奶奶给拿钱。”
你的那点小机灵一点都没浪费,全用在了和老师的讨价还价上。
第一天,就这样哭闹着过去。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你就开始嚎啕大哭,嘴里反复强调一句话:“我不上幼儿园,我不上幼儿园—”
想到了两年前送你回朝阳的事,我们决心不管你咋哭、咋闹,即使外面下火、下刀子也会毫不犹豫地送你去幼儿园。
这样的日子持续有十多天,你每天早上的哭叫像定时叫醒的闹钟,整栋楼都了被你哭声叫醒,但所有的邻居们都保持了一致的宽容。
也就在这样的相持中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送你的前三天里你是真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而后几天你基本上就是“干打雷不下雨”,所以我猜想你在试我们的耐心。再到后来发现,只要你的奶奶送你一次,你就哭闹得很厉害,要是我们俩去送,一到幼儿园门口你不但不哭,还会来一句:“byebye!你们早点来接我。”
原来,你奶奶是你耍赖的根源。作为一个老人,她不能强迫叫停你去幼儿园这件事,只能随了你的哭闹而跟着上火。所以我们商量, 先“请”你奶奶回老家,从思想上断绝你的这点“吆蛾子”依赖症。
你奶奶回了家家,你没了依赖,完成了一个熊孩子的第一次人生转型,定时叫醒至此结束。
没有哭叫声的两天以后,有不少好事者问:“你家姑娘咋消停了呢?一到那个点儿听不着她哭,我们还真有点不太适应了。”
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乱子大。
“二老师”是怎样炼成的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的适应能力毋庸置疑。
幼儿园的班里有二十多个小朋友,你年龄最小,个子最小。刚入班时,你是个不听话的眼泪虫,除了老师和谁也不交往。一旦踏实下来,你开始进入角色。何老师说你能不动声色就让那些比你大的小朋友听你的话。回到家里你也给我们讲谁爱哭、谁爱笑、谁最调皮、谁爱告状、谁不好好睡觉,谁被老师经常惩罚等等。也是从你的嘴里我们知道了谁的眼睛大,谁爱说话,谁不好好听讲,谁好骂人。在这些变化里,我发现小小的你已经学着伸开触角去触摸你的兴趣世界。
当幼儿园的一切尽在掌握,你已经能够很主动地去担当角色。
吃早餐,你站得比谁都直,眼睛盯着每个小朋友的碗,不是看他们盛了什么,而是看着他们吃没吃完,要是谁没吃光,你立马会走到他(她)的眼前来一句:“快把饭吃光,农民伯伯多辛苦啊,剩饭可不是个好孩子。”一副大人的口吻。
睡午觉,人家都睡,你像个毛毛虫一样来回扭,搅得其它小朋友无法入睡,李老师干脆安排你当午睡监督员,谁没好好睡,你有权批评,然后每天向老师汇报午睡情况。你欣然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不过一到下午,别人都很精神,你却成了打蔫的瞌睡虫。
搞演出活动,你是老师的好帮手,由你来分配各类角色,谁演鸭子、谁演鱼、谁扮小猪、谁扮小鸡你都清清楚楚,要是谁演出的时候没演好,你还能耐着性子给说说道道。
幼儿园参加社区的公益演出,你是表演的主角儿,无论舞蹈,还是唱歌你都冲在前面。
最重要的是园里园外,有老师在和不在一个样,所以你的何老师亲切地封你为“二老师”。她不止一次地和我们讲起你的各种表现,夸奖多于批评,让我们为你的“出色”而感到欣慰。
还记得你们班上最高最胖的何大壮嘛?吃饭、睡觉他都要挨着你,要是别人挨着你他就生气。你患了感冒没上幼儿园的那两天,他妈妈说:“他哭着闹着不上幼儿园,非得晚上逼他爸给你家打电话,问问你明天上不上幼儿园。”
还记得淘气没边的吴达群嘛?每天上幼儿园他都要在咱们家的楼下等着你,非拉着你的手一起走才行。
还记得和你一样“咬尖儿”的张天璐嘛?在班级,你们是朋友更是对手,所有的活动你们俩都比着来,互相不服气,总想比对方好,结果你们多了竞争意识,让何老师开心了。
还记得比你粗一号,高一头的贾茜嘛?你和她是好朋友,白天在一起玩不说,晚上她的妈妈还要带上她到咱家继续玩,结果你们都玩困了,我们家长还在聊。
过去这么多年,相信你的记忆已快被风吹光了,现在帮你回忆起来,该是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或许在某一天你们这班小朋友还能偶然的相遇,再聊起儿时的事,平添的一定不仅仅是美好,可能还有许多的唏嘘。
“二老师”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了的,这段经历为你后来的学习培养了独立和驾御能力。
敢于尝试需要勇气,更需要自我的意识,继续发挥你这种长处,就没有走不出来的路。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有过风有过雨
不能只讲“过五关斩六将”荣光,也得讲讲你“走麦城”的尴尬。关键是怕你将来真的骄傲了,再耍点不聪明的“小聪明”而误了大事。
和同年龄段孩子相比你是上学较早的,择校比上幼儿园还棘手。如果就分片学区,你应该到团结路小学,这所小学因为没名气、底子薄、资源差在那时的全市小学排名里比较靠后,试想有哪个家长肯把孩子送进去?那么不就片区入学只能选择择校,而择校又有两大难点摆在面前:一是咱家没人没关系,现实的社会有一个潜规则,想进大家都看好的学校,就得“找人”,而这方面恰恰是咱们家最大的短板。想想我光棍一条,从一个农村娃只身闯进省城,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我认识谁?谁又认识我?二就是缺钱,如果说咱们是囊中羞涩的穷人不确切,至少拿不出“找人”的那笔资金,要想办成这件事除了砸锅卖铁,就得卖血卖命,可那又能换得几个钱?
千愁不解难题,我和她咬咬牙:“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没想到,你的小福神第二次显灵。
我们认准的南京街第九小学与我的单位过去是长期共建关系,虽然现在没有了共建关系,但校方和我单位仍然保持着比较紧密的联系。经明白人指点,我捋着这条细线,亲自出马到学校,先和校长叙说了一段革命友谊,白话得得校长百感交集。再和校长把你夸得和花似的,引起她的强烈好奇心,当即拍板你可以去就读,需要交七千元择校费。
“天那!七千元。”于我而言不滞天文数字。
疼定思疼,我决定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就是去借钱也要让你上这所小学。
命,有时候真的不可思议。就在你即将办理入学手续的前半个月,因为上一年度省直机关工作业绩考核优秀受到嘉奖,我本人获得一万元奖金。“我的那个大神啊!那可是一万元啊,这个万元户竟然一夜之间梦化。什么叫喜从天降,什么又叫雪中送炭?什么也叫幸福不是毛毛雨?”没有遇到这样的窘迫决难以理解我那时的心情,我甚至相信上辈子一定积了德善才有今天的命运眷顾,所以我默念,这辈子还要好好地做人。
入学前有一次新生面试,是根据学生情况分班的依据。据说题目并不算难,其实难又怎么样?我相信你的聪明,更相信你的反应。
进那间面试的教室,几幅科学家的画像首先映入眼帘,果然教育气氛浓厚。你有些紧张,东瞅瞅西望望,或许也是新鲜的缘故。我把你领到面试的老师前一看,“噢?是熟人!“她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前两次来见校长时有过交流。她和我相识一笑,算打过招呼。
你很拘谨地坐在她的对面,微低着头,和平时的不管不顾完全判若两人。
“你别紧张,老师就给你出两道算术题目,你在幼儿园都学过的。”老师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你的脸开始有点发红。
“四加三等于几?”
你略迟疑了一下,很小心地说:“七”。
老师笑着抬头看了看我接着问:“九减二等于几?”
你又向下低了头,然后看见你背在后面的两只手的指头呈弯曲状,默默的数过一遍,小声地回答:“七”。
我想笑,但迅速地噎住。
“五加四等于几?”老师这一次盯住你。
你的额头见了汗,手在背后又一通忙活,数了两遍才回答:“九”。
老师以为你很紧张,没再继续发问,摸摸你的头说:“都紧张出汗了,回答得挺好,就是少了点自信,不过上学了你可得认真起来噢。”
听完老师的这句话,你长长舒了口气,汗珠已流到了腮边。
老师哪里知道,别人家的孩子在上学前已经把一年级的课程补完,而你连加减法都没学过,更别说拼音,能对付完今天的面试实属不易。
带你走出教室,帮你擦着汗,我本想问问你:“她要是考的题目超过十了怎么办?”
转念一想,幸好没有。
开学第一周,你的班主任王老师见到我或你妈都在强调一件事,“你姑娘相当聪明,属于一点就透型的,可这样的孩子学习不够扎实,容易耽误事,你们家长得上点心。”
前半句听得很入耳,暗自窃喜基因优良。后半句没怎么当回事,恰恰这个没当回事,导致孩子的教育出现盲点,帮你豢养出了粗心大意的习惯,才有了后面发生重大失误的事故。那虽是后话,也足见王老师无愧省级优秀教师的称号,她的眼里真的不揉沙子。
学到“认识货币”那一章,你突然变得很笨。元、角、分三个元素在你的脑子里乱成了麻,相互间的换算(找零)让你分不出个数。
我和你妈都以为这一课很好补。
三口人特意抽出了休息日去商店买东西,而且专门用大额整钱付账,让想让你学着去找零,在实战中分辨元、角、分,谁知商店的服务员太过热情,主动帮你找好不说,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你把钱收好,别弄丢了。
一片苦心就这样付逐流水。
我灵机一动又想到另一个办法,把所有的零钱和整钱找齐,手把手做现实版的换算。
晚上,咱们三个人头顶着头趴到地板上,把所有钱都塞在你的手里,然后由我出题目。
“买一个书包十元零五角,你有二十元,需要找回多少钱?”你手忙脚乱地找对了。
“还是买一个书包,要十三元六角七分,得找回多少钱?”你直接懵了,找了个乱七八糟。
接下来的几次越找越糊涂,急得我七窍生烟,弄得她满头大汗。再回到原来的整数找零,你居然也没一次找对,我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的在你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然后在你的眼泪里结束这样的单独辅导。恨铁不成钢之时,我开始怀疑王老师那句话里应该多的是安慰,也让我有点怀疑是不是遗传少了哪段基因?
当我第二天向王老师兜出实情,她“哈哈”大笑,就差满嘴的牙全亮出来。“这一章本来就是教材里比较难掌握的一部分,花钱的事你还用着急?到年龄她算得保准一分都不能差。”
暂作宽心,我没再深究。
事实上王老师又一次切中要害,花钱的事我何必着急?你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把这事搞得明明白白,而且一花上就没完没了。我现在都后悔打你的那两巴掌:“怎么能把你打明白了呢?要是你不会花钱该多好。”
一次无心的过失,不知得用多长时间才能补偿完。后悔总是难免的,我知道犯了一个不该犯的低级错误。
以大队长的名义
上了三年级,你完全蜕变,上进心、好奇心都无比强烈。
学校要竞选少先队大队长,有同学们的信任,有老师们的推荐,你自己更不甘人后。
写演讲稿的任务自然落在我身上,写之前我问你:“什么样的人才能竞选大队长?”你说:“得学习好、纪律好、劳动好、品德好。”
听着你的回答,我点点头,你理解得很到位。
我又问:“如果你选不上怎么办?”
你很坚决:“怎么会呢?我一定能选上的。”你表现得相当自信,我喜欢这样的状态。
我再问:“如果你选上了都要做些什么?”
你连想都没想:“要做老师的好助手,做同学们的带头人。”
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说了一嘴的大人话。
我看到了你的成长,在一次次的哭声中积蓄能量,在一点点的磨砺中修复自我。虽然才三年级,但你的经历要相对丰富,你的成长方式要相对特别,这或许就是命运的着意安排。
《以大队长的名义》,我一改竞选稿的八股写法,以一种壮怀激烈的语气让你抒发心底的豪情。这也是一次“登场”,是一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登场”,更是一次宣誓自信的“登场”。而且在这方小小舞台之上,你要展示出才能、热情、能力和勇气,释放与众不同的气场。
说起来很有意思,上台演讲前的那个晚上,明知你已经把稿子背得滚瓜烂熟,我们俩非要当一回评委,搞一次实战演习。第一遍,你煞有介事地装作很放松,不算流利但很果断地从头至尾背诵完毕,我们俩相对正式地给予了一番点评:“不错,就是表情有点僵硬,再放松点可能效果会更好。还有,你忘掉了几个关键词,有些地方就显得不连贯,再试一次呗?”你袒露出一丝的惶恐:“行!好吧。”语气里多了些不确定。第二遍,你开始手足无措,语速也越来越快,很自然地遗忘了一大段内容。
“这样可不行。明天你要面对全校的老师和同学,一紧张就慌,然后错误就来了,平静一会儿再试一次吧。”我们俩故意的制造紧张气氛。进行第三遍的时候,你已经小脸涨红,两腮发紧,嘴直拌蒜,语气哆嗦,好像根本没记住一样,瞬时急得眉头紧锁,眼圈发红。
暂时性的大脑缺氧,紧张失忆症。我和她原本已憋住不敢笑,看到你的嘴开始变形,虚汗直冒,实在难以憋不住,一旦笑起来连肚子都抽了筋。你则气得两手频舞,一手抹泪,一手擦汗。
有了这样的锻炼过程,你第二天的发挥信手拈来,自然流畅,把一段精彩的演讲活灵活现地呈现,搏得全校师生的满堂喝彩。八个人的竞选,你脱颖而出,并有幸接受了沈阳电视台和辽宁教育电视台的采访,这段经历作为你人生“登场”的第一次历练,其价值不可估量。
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在这样的历练里,你知道了什么叫急中生错,什么是熟能生巧,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什么是大喜过望。
正如沈阳电视台的评论里说:“这次演讲的意义不是争取什么,而是让孩子们学会了表达,懂得了表达。其实不是一次竞选的目的,而是一种导向,在越来越严峻的竞争时代,没有准备好,永远不能出发。”
以大队长的名义,留下一块前行的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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